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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为打断你的腿,不让你去游泳,你就该知道轻重了,结果居然又和班上的男同学搞上了。你真的……咳咳,是要气死我……”

说了这么几句话,吴勇就一副体力透支的样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孙阿姨说有地方可以治你这毛病,十八万八一个疗程,我想都没想就给你定了两个疗程。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吴勇的呼吸声像一只破风箱似的,粗劣刺耳,“要不是你是我儿子,我早就把你丢出去了,八毛钱都不会为你花!”

短短几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太过复杂丁思维居然没办法一下消化,甚至有点听不懂吴勇的意思了。

吴勇稍微停顿了一下,顺了顺自己的呼吸:“他们给我发视频,你绑在椅子上被电得直哭,我看了两个就不忍心看了。你哭起来……太像你妈妈了……我真的是难受啊……我让他们别发了,不然我想起来都睡不好觉。我这病、我这病就是为你得的!你真的是气死我了!你这个狗东西!咳咳咳!”

吴勇咳得面色通红,鼻涕眼泪被憋得一块流,身体弓着,被单都咳皱了。他突然爆发出一股力气,抓住丁思维的手臂,说:“去找你妈!我死了之后去找你妈,她没死,她叫,她叫……”

吴勇忽然吐出一口血,病床边上的仪器发出刺耳的声音,医生护士冲了进来,把丁思维推到一边开始抢救。人群熙熙攘攘,丁思维透过白衣与白衣的缝隙看见吴勇睁得老大的一双眼睛,血液从他的嘴巴里不断地涌出来,骇人得紧。

丁思维处在风暴的中心,却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没有办法想。

经过一天的抢救后,医生宣告了吴勇的死亡。

83.

七天后,丁思维和吴丰眠一块参加了吴勇的火化仪式。

拿到骨灰的时候,孙小云还小小地闹了一下。

“你们拿给我的是什么东西?这玩意怎么是红的啊?!”

殡仪馆的人和孙小云解释了一下,有些人长期用药骨头的颜色是会变的,红的绿的,什么颜色的都有。

“您爱人生前一定受了不少苦,现在解脱了也是一件好事。”

本来一整天都好好的吴丰眠听到这句话忽然放声大哭,几乎要晕死过去。

孙小云低声骂了一句晦气,也不知道是说骨灰还是说吴丰眠。

丁思维带着吴丰眠去了边上坐着。吴丰眠断断续续地哭了许久,直到太阳都落了山。

丁思维让吴丰眠靠在自己肩上,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头发:“回家吧。”

吴丰眠:“我没有家了。”

第36章 丁思维【23】

84.

涂振德带的班是整个八中最难管的一个班,因为班上几乎全是艺术生,三不五时地有人请假去上这个培训班、去考那个试。他见怪不怪,对女生染头、男生留长发等等违反校规的行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什么招呼也不打,开学直接旷课的操作还是让他有点头大。

他回了办公室翻起班级通讯录,给吴丰眠的家长吴勇打电话。连着打了四五次,话筒里的声音从“暂时无人接听”变成了“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涂振德颇有些烦躁地捋了几下自己的头发,原本就靠后的发际线越发危险。吴勇的名字下面是孙小云,家庭成员关系写着“继母”。他和孙小云打过几次交道,这个女人很不好搞。他深吸一口气又拨打了孙小云的电话。这次对面倒是很快接起来了。

“您好,我是吴丰眠的班主任涂老师,今天吴丰眠没有上课,也没有请假,我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烦死了,怎么每次都给我打电话啊?!以后别给我打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谁还能管着他,我这边忙着呢。”

听口气好像是要挂电话,涂振德赶忙说:“那您方便叫他爸爸接电话吗?知道您忙,也请您体谅一下我们做老师的。”

“他爸死了,我就在忙这个呢。”

涂振德有点摸不清这个是气话还是事实,吴勇生病这个事情他隐隐约约是知道的,但不清楚是不是真的已经严重到了危及生命的地步。

孙小云那边补充了一句:“肝癌,刚死。”

“那真是不好意思,还请您节哀。”

孙小云那边没说什么,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联系上家长,知道了学生缺勤的原因,但涂振德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变得更差了。

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在聊天,说起班上的谁谁谁拿到了外国好大学的offer。

“我高一的时候就知道这孩子一定有出息,带起来肯定也轻松。她爸爸妈妈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很会教小孩的,家里往上数三代估计都是知识分子。这叫什么?龙生龙,凤生凤!”

涂振德在心里把后半句接上了:老鼠儿子会打洞。

这世上一定有家庭关系糟糕但优秀的学生,但涂振德知道吴丰眠不是那个特例:家长都不上心,他一个老师能有什么办法。刚参加工作的时候还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现在他也深刻理解了工作只是工作。

随着通话结束,录音自动生成,涂振德把文件命名为“0217-与吴丰眠家长沟通”,然后准备起了下一堂课。

85.

开学三天,吴丰眠还是没有出席。涂振德向上级领导报告了这个事情,并在某个课间叫住了吴丰眠的同桌,说:“吴丰眠本人的电话给我一个。”

同桌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口袋,然后迅速反应过来,说:“我记不得了,要不……”

“没事,我不收你手机,我就是打个电话叫他来上课。”

同桌松了一口气,从兜里摸出了手机,某个大牌刚出的最新款,每天发售5000台,有钱也买不到。

涂振德随口夸了一句,同桌得意地说:“我姑姑从国外给我带的,老师你要吗?我可以叫我姑姑帮忙买,给你寄回来。”

“不用不用,我这手机还能用两年。”涂振德存了电话号码,又暗暗打听起来,“他有和你联系吗?”

“没有,他最近好像连游戏都没有上。”

涂振德:“高三了,还是少打一点游戏。”

“就周末打打,”同桌嘿嘿笑两声,“防沉迷呢,就两个小时。”

连着两天,吴丰眠的手机都关机。涂振德不得不在周末上门了一趟,碰见了孙小云,孙小云不知道吴丰眠去哪里了并再次强调这个孩子和她没有关系了,以后别来找她。

政教处主任知道这个事情后,叹口气和涂振德说:“又不是义务教育的学生,咱们也不能报警。这就算别人的家务事了,管不了了。这个学生要真回来,还要给旷课处分,我又要当坏人。唉,麻烦。”

涂振德不得不跟着叹口气,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算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86.

房间拉着窗帘,室内昏昏暗暗,叫人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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