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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拙的贵公子在逃荒。
得益于天热,几个菜上桌时还冒着丝热气,徐擎把毛豆排骨汤端上来时,想起了前几天何平上菜的场景,人家是法式大餐,自己是乡土小灶,云泥之别。没被拐杖招呼,但又怕被口头羞辱的徐擎始终不敢直视对方,脸都快埋脖子里了。
“好香啊,看起来不错。”伴随着一句好似真心的夸奖,耳边有了动筷的声音,徐擎讶异地抬头,看见阎一宁一筷接一筷地吃着,搁在饭碗里的红薯已被咬掉好几口。
“那个——”
“唔?”阎一宁脸颊鼓囊,吃得似乎津津有味。
“红薯皮……要剥吗?”伺候久了,竟也龟毛起来,奴性难道已深种体内,徐擎暗暗慨叹,“呃,吃进去也没事,就是口感不太好。”
原本极挑剔的大少爷此刻该横眉冷竖,但徐擎发现对方只默默点头,然后用手把残破的薄皮撕去一些,但皮太黏,粘在指尖还甩不掉,徐擎便主动上前:“我来帮你剥吧。”
“好,谢谢。”
徐擎站在他身边,细致地撕掉本就极薄的红薯皮,阎一宁雨露均沾地光顾了所有菜品,这些绝不是他平日的口味,但徐擎的手艺也只能止步于此,需要煎炸爆炒的大菜他毫无把握,没有金刚钻他可不敢乱揽瓷器活。
“好了。”徐擎把剥得光溜的红薯送回了碗中,阎一宁突然停住,盯着那颗土星似的薯块似有沉思,“怎么了?”徐擎略微紧张地问。
“你剥得真好。”
又是一句赞美,但徐擎开始害怕地咽口水:“你,怎么了吗?”
“我——”阎一宁慢慢地抬起脸,嘴角一粒米,眨着透亮的眼眸,扇了扇细密的睫毛,“我有话对你说……”他搁下筷子,突然起身,两手紧抓徐擎的胳膊,语气迫切,“对不起,之前我对你态度太差了,以后不会了,你这么照顾我,我还对你这样无礼……我感觉很惭愧。”
语气糯糯,态度恳切,多好的一出浪子回头啊,徐擎看他确实羞愧得都快抬不起头,整个人软趴趴地赖在自己胸口,心不禁都摇曳了。他反手摁住对方的肩膀,眉心骤缩,话语掺入谨慎,问道:“你……是不是塔楼里的那个吊死鬼?”
第47章 (四十七)
盛装出席,真心忏悔,结果换来一声“汝乃鬼否”的不敬问候,阎一宁不发怒是不可能的,他先是觉得莫名,随即回味过来,对方在讽刺自己“性情大变”,于是脸上装得辛苦的那点楚楚可怜顿无影踪,平日惯有的盛气凌人卷土重来。
“你他妈才是吊——”他龇着牙抬起脸来,但话未说全,随即对上徐擎的脸,极巧的身高差,他的目光一瞬便黏在了对方的嘴唇上,昨夜的疯狂逸事如逃离铁笼的白鸽,扑棱棱往外涌,“……死鬼。”心软陷了,骂声也懦弱了。
徐擎听罢他的这句话,知道他方才是装,便也打消了灵异猜测,但随后两人的目光仿佛安装了南北磁石,吸住了掰不开似的,一个痴,一个愣,硬是维持这可笑的姿势过了数分钟,砰,又一只蠢钝的海鸥撞在了大堂的落地玻璃窗上,意外的响声将两人消磁。
“呃……”徐擎马上把人拉开一截,脑袋往一旁撇开,“吃饭,吃饭吧,菜要凉透了。”
阎一宁被他揪回了座位,重新拾起筷子,但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徐擎说了句“我去收拾下厨房”便快步离开,这厮一个躲闪,贴在厨房冰冷的墙后,心有余悸地伸手抓了抓裤裆。
这顿饭吃得潦草,倒不是菜品难以下咽,而是阎一宁意识到一个极其严峻的问题——他居然对昨夜的热吻有瘾了。舌尖如何扫荡纠缠,唇瓣怎样相抵相合,每个细节他竟都能清晰回忆,这不是眼的录入,这是身体躬行后的铭记,刻进骨子里抹不掉的。他记得自己和徐擎心无旁骛地搂在一起深吻,彼此还客套地问候对方的感受,徐擎怎么回答来着?
“我也……不恶心。”好像是最低阶的回答,但在阎一宁看来,这是最高级的褒扬。男人和男人能吻成那样,还不觉得恶心,这还不够吗?
用餐结束,徐擎磨磨蹭蹭地从厨房挪出来收拾餐具了,眼睛始终低垂着,决不张望,阎一宁见状,顿时从绮梦中抽身,看来只有自己是双足深陷欲念的泥潭无法自拔,对方已然是惧得要退避三舍了,哼。
“歇会儿,等下我要去舞蹈房练舞。”阎一宁冷不丁地吩咐。
徐擎举着一堆碗碟,有些发怔:“练舞?你……你现在怎么练?”
“你管不着,哼。”阎一宁抄起单腋拐,歪歪扭扭地站起,酒足饭饱后,连拄拐都显得力不从心,徐擎看他撅着胯朝大堂外的阳台走去,伸手拧开了镀金的花型把手,庞然的海风一下子顺着门缝挤入,哗地吹开了三米多高的落地琉璃门,阎一宁差点被风刮倒,他勉力用拐稳住身形,海风肆意地捧起他的长发往后捋,黑发如海藻般飘浮起来,丝质的深领衬衫也被风撑起,阳光审判了他的体格,透过衣料裁出薄薄一片。
徐擎站在餐桌旁,看了好久,油污滴到脚背上也没察觉。
阎一宁虽然时常话语猖狂,但他向来不打诳语,在阳台边吹了半小时海风,脸都吹麻了,忽然回头跟徐擎说:“陪我去舞蹈房吧。”
徐擎慢半拍地觉醒:“你真的要练舞?可是你的脚还在康复,不适合做任何剧烈运动,要是……”
“我心里当然有数,我不会动右脚的。”阎一宁打断他,“已经快一个月没活动过了,骨缝里都积灰了。”
徐擎被他的比喻吓得一抖,骨缝里不至于积灰,那样必然是骨质疏松了。医生都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连一半时间都没到,阎一宁便“脚”痒难耐,非得活络一番,徐擎自然是持不赞同的观点。
见他欲言又止地想劝,阎一宁冷哼一声,昂着头往屋里挪:“你待这儿吧,我自己去。”他这拐都使不利索,上楼梯时绊了一下,险些倒栽葱,还好一手撑着台阶稳住了,随即把手攀到大理石扶梯上,龟速前进,走到一半,面色绯红,活像跑了马拉松。突然腰上一轻,脚和拐都离了地,阎一宁一扭头,脸撞进徐擎的胸膛,对方绷着脸也不低头觑他,扬着高傲的下巴轻松地拾级而上。
阎一宁一咂摸嘴,忍不住偷笑起来,拐杖垂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敲击声,脆响在幽长的走廊上回荡。舞蹈房在尽头的某一间,推门而入,微尘在金色法兰绒提花窗帘前张扬飞舞,高挑的屋顶上有一根极粗的圆柱横梁, 一根纯白的绸缎穿过横梁两头直直挂下,这场景似曾相识。
阎一宁扭动着要下来,徐擎屈膝把他搁下,问道:“这个……你什么时候布置的?”
阎一宁倚着拐走过去一把扯住那片缎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