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牍挑起她下巴,凝视她的泪水。她不得不仓促抬头。怀枳好像在认真思考她所奉献出来的可能,为这一个可能,她或许能救下自己的全族。
“冯娘子。”怀枳的声音变得温柔,称呼也像是久远的,“怀栩当年获封泗水,是他亲向父皇求来的。”
冯令秋惶惑地睁大眼睛。
“你是不是很瞧不上泗水?泗水四战之地,被齐鲁、中原包挟,位置确实不好。但他唯有将你带去泗水,才能免了父皇对冯家的戒心。长庆十一年至长庆十四年,朝中相安无事,并不是偶然。”
冯令秋的脸色一点点灰白下来,双眸失神地偏开。“我……我不知道。他没有同我说过。”
所以,并不是怀栩拖累了她,反而是她拖累了怀栩……
而皇帝只是温柔地笑。
是真的。
怀枳想起今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时,郑太后披发素面,一步一跪,哭着来向自己请罪的模样。
他真是在自家兄弟身边埋了一个祸患。
郑太后素来温良,怀栩也并不擅长争斗,何况他们这些年来每一次主动请求,都是为了冯家——这个莫名其妙攀上来的亲家。若真生下儿子也便罢了,如今竟敢拿怀胎十月来欺君!
“启禀陛下!”立德在外间送来奏报,“廷尉杨标有事上奏。”
听见杨标的名字,冯令秋的泪水又被吓了回去。
怀枳面无表情道:“念。”
立德展开奏疏,大声念道:“丞相冯衷,为国竭忠,然家事未修,自觉惭恨,臣至冯府时,冯衷已引颈自裁,以谢圣恩……”
冯令秋愕然惊住。
后面的奏文她都听不清了,只化作一片嗡嗡然,在四壁间冲撞着转圈。她的一生仿佛也受困在这沉闷的牢笼中,身体里的血液在流失,而她再没有力气重新站起了。
怀枳却笑了。“不愧是冯公,最后还是留了个体面。”
冯令秋呆呆地抬头,只见皇帝长身玉立,仍是她记忆中那挺拔英俊的模样,夕阳为他的绣金长袍镀上冷漠的辉光。她曾经认定他会是天下四海之主,她曾经向往过他身边一人之下的位置。如今她看清了自己的认定是正确的,而自己的向往是毁灭。
他早就什么都知道了,却还要假惺惺地传她相见。
他早就授意杨标杀了父亲,却还要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与她交谈,给她一些万一的希望,看着她竭力演戏扮丑,到最后揭开谜底,他竟然会安然地笑。
她突然惊怖地双手爬着向后退,好像在皇帝背后看见了什么鬼魂——鬼魂!是怀栩吗?怀栩一身青衣,神情温软,宁定地朝她伸手——这个男人没有给过她荣华富贵,却总是朝深渊的她伸手。
曾经,在她所有的困境里,都有怀栩。
而如今她没有了。
她的一生,只如一场空虚的错误。
皇帝看了她许久,仿佛在端详她,而这种端详也令她感到恐怖。最后,皇帝百无聊赖地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对着她耳朵亲昵地道:“你们,一次、又一次、又一次……谋算阿桢,以为朕都不知道吗?”
齐王?冯令秋慌乱四顾,眼神逃避。她与父亲谋算齐王,难道不是皇帝默许的吗?就连郑太后上书请婚,不也是正中皇帝下怀?他凭什么又把黑锅推给她……
“朕的弟弟,朕自己管。”皇帝平静地又道。继而他站直了身,径自拂袖往里走去,声音甚至没有抬高半分:“来人,将泗水王后带走。”
她之于他,从此已没有任何价值,他想扔也便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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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这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第94章 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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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传信,道是泗水王薨了。”黄为胜将文书收卷好,双手呈递过来。
云中郡治之外,旷野连天,营帐千里,二十万大军不是小数,皆旌旗招展,枕戈待旦。齐王怀桢坐在主帐上首,身披银甲白袍,手中拿着一卷残旧的兵书。听闻此事,饶是他多智也不由惊奇地皱了下眉,示意陆长靖接过文书:“什么?”
“许是因为痛失爱子,心智失常,自己摔下了未央宫外的废井……泗水王后哭得失心疯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黄为胜叹口气。
怀桢沉吟片刻,“冯衷呢?”
“不知杨标用了什么手段,冯衷在自家府上自尽。”黄为胜说着,又不由得感慨,“长安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待这一仗打完,我还是回我的金城老家去。”
怀桢笑笑,但眼中的笑意很快也就灭没,让旁人都看不出他有无几分惊讶。
他以为自己还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扳倒冯家,却没想到哥哥会先出手。一时没想明白,接过文书,只轻声道:“冯衷自尽,冯家便是倒了。泗水王薨,还不知郑太后作何反应。泗水王后受不了,大约也是情理中事。”
“是。据传泗水王后跪了三日三夜求见皇上,皇上到底见了她一面。”
怀桢展开简册的手顿了一顿。抬眼:“他们说了什么?”
“这臣就无从得知了。不过泗水王后从承明殿出来,就被卫尉抓去,软禁掖庭。或许——或许这就是皇上对她的最终判定。”
怀桢沉默下来。四哥哥的死,的确不在他预料之中。不过,前世……他皱起眉头,思索。前世,四哥哥是如何死的?他却记不清晰了。井……他忽然头疼起来,像有一记重锤在叩门,他一下子用手扶住了桌案。
一定有些什么记忆,是和井有关的。冯令秋,井,梁怀栩……
他突然站了起来。旁边的陆长靖吓了一跳,愣愣抬头看他。
——立德还在未央宫中!
前世,立德被冯令秋和张邡联手绞杀,正是因为冯令秋在宫中散步时,朝井水中望了一眼,就像疯了一样,迁怒立德……
他一直以为冯令秋只是随意寻个借口。那么,她到底在井水中看见了什么?
难道上一世,怀栩的死,也和冯令秋有关系吗?
立德,立德……尽管如今张邡已死,冯家也倒台,但怀桢仍不放心。早知如此,他就应该将立德带来边关!多留一个人在长安,就是多一个人给哥哥做质。
“云中城中有何动向?”他转脸问陆长靖,声音急促,“今日已是第五日了。”
五日之前,他以一支铁箭传书云中城,向匈奴单于下达了最后通牒,宣称只要他们肯交出叛贼钟弥,自己就可解围,让匈奴退回草原以北,王号不坠。算来五日到如今,城中也该有些反应了。
陆长靖朝怀桢一拱手,双手飞快地比划起来:“如殿下所计,铁箭传书,城中尽人皆知,群情纷纷。匈奴名王骚动,都希望能送出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