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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来维护储位。或许那就是个转捩点,他当时却没能看清楚,还一意去同冯衷结党……

冯衷被踢下三公,恐怕补位的也是太子党人。内朝既为钟家、方家把持,他便只能从外设法了。就如方才阿桢所说,“哥哥在京外掌兵”……母妃和舅舅的人,当年都被钟将军赶去河湟戍边,不过如今他已将陆长靖安置过去,就可以将塞上和长安都连结起来。或许不日,皇后还会逼迫他去长沙封地,那么他出外带兵,也不失为一条围魏救赵的道路。

想得差不多明白了,困意也就袭来。只恨那灯火跳动在眼皮上,总不安稳,也不知自家弟弟怎么就爱这样睡觉。于是稍躺下一些,衣袖挡住眼睛,可眼前却还是那一盏灯,灯芯已几乎没有了,只一点残火在铜盘上飘摇,灯油里沉着渣滓,铜盘下的羽人锈迹斑斑,被磨蚀得看不清形状,在羽人翅膀的一角,还有当年磕撞出的裂痕……

风,从未央宫温室殿前殿正门萧萧地吹过。御座上的金龙昂首阔步地盘在他身周,他玄黑的袍服上绣满了龙凤腾舞的海浪。坐下来,青金交错的地面是冰凉的,香炉的灰烬哗啦四散,壶中的漏箭霎时沉没,四面八方,天下之极,骤然化作一片空旷黑暗的坟场!

坟场上灵幡招招,鬼影幢幢,长风似利刃刺穿他胸腔。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半空中劈下:“陛下有没有听过汉文帝与淮南王的故事?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

兄弟二人,不能相容……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他一定是嘲笑了对方。汉文帝面似慈仁,心实阴狠,淮南王又恃宠而骄,不知收敛,两人闹到鱼死网破地步,汉文帝将淮南王外贬,淮南王乃绝食死于车中……可他同阿桢,两心相照,共治天下,他们绝不可能如此。

绝不可能如此!

他徒劳地想睁开眼,想挣扎,想呼喊,他有满肚子的话语要争执辩解。却忽而听见怀桢清澈而温柔地唤他:“哥哥?是不是很痛?”

痛?方才的感觉,是痛吗?

他迷茫地感知着,怀桢已偎进他怀中。怀桢穿了一身隆重的朝服,愈显得身材挺秀,容姿清俊,一条华贵的盩绶将他的腰身温柔一挽,绶带一端垂着缨络,悬下来诸侯王的金玺和山玄玉。如此端庄的打扮,却没有束发,柔滑的长发散在那瘦削双肩,浑若无物地落进他的手掌。然而怀桢的脸色却惨白如纸,身躯骨骼也似没有重量,被风吹进他掌心,仰着头,双目怔怔地凝视他,像遥远而陌生,又像亲密而眷恋,耀映着灯火的眼瞳里只有他一个人,只有他一个人……

“哥哥,”怀桢那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启,说的却是他听不懂的话,“哥哥,我也很痛……”

*

大梦乍醒,竟还不到日出。

怀枳是先感到惊悸,而后才渐渐觉出疼痛。后背上的疼痛,提醒他自己还身处现世,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不足凭信。他转过身,怀桢仍背对着他朝墙酣睡,一头乌发也睡得乱糟糟,黎明之前昏暗的光在上面跳动。于是他又想起梦里怀桢的长发,流淌过那端丽的朝服,缠绕过那赤裸的足踝,宛如潮湿黏腻的水藻,要拉着他下沉,再下沉……

他闭了闭眼,终于起身,径自掀开帘帷,下床离去了。

片刻之后,床上的怀桢也睁开了眼睛。

他迷茫地望着墙上的圣贤图像,一时间,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许久,将锦被又拉紧一分,被里的双腿难以忍耐地互相摩挲了一下。

他听见殿阁后的浴房里传出轻轻的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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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啦,作者明天回家啦

休整休整,下次更新在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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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4日(周一)留:累垮了,下一章还没修出来,大家明早不要等了……啥时候修出来我会在wb嚎一嗓子的呜呜呜

第26章 雀有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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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兄弟俩都不想让母亲知道,但第二日,傅贵人还是又急又怒地提着裙袂来到东殿,在后园的石桌边找见了二人。

天色正晴,雪色新白,枝头探出一点悄悄的绿。怀枳坐在树下读《春秋》,怀桢似乎有些无聊,手中捧了一只装蛐蛐儿的小笼,时不时拿草茎伸进笼眼里逗一逗,又抬头去看哥哥。哥哥全不搭理他。

傅贵人往前走了一步,怀桢先发现她,吃了一惊:“母妃!”当即把小笼藏到身后,偷摸摸递给立德。傅贵人看得分明,也没心情说他,只转向怀枳。怀枳放下书卷,平静地朝她行了个礼。

傅贵人暗暗叹口气,拍了拍怀枳的手臂,温和道:“坐下吧。”

怀枳便陪母亲落座。怀桢在原地别扭地站了一会儿,也不大自在地走来坐下。

“太医怎么说?”傅贵人问怀枳。

“太医说了,都是皮肉伤。”怀枳安慰地握了握母亲的手,“只需宁神静养,过些时日便好了。”

傅贵人轻道:“那你在朝中的事务,怎么办?”

怀枳惨笑一下:“太子不就是想让我避位?”

傅贵人心下恻然,目露忧愁。“冯衷也不算聪明,这人不要也罢。”

怀枳垂眸:“是。”

傅贵人道:“我还没有同鸣玉讲。你们也不要告诉她,她嗓门儿大,别让她闹出乱子。”

所谓“你们”,便是包括了在一旁百无聊赖扯草茎的怀桢。怀桢听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随哥哥应了声“是”。怀枳看了他一眼,又仓促收回目光。

怀桢心头一横,反而来了劲儿一般,抬起头非要盯着哥哥,道:“我可以帮忙的。哥哥虽然避位,但朝事也不能放了,让我去应个卯如何?”

怀枳立刻道:“那太子他们如何看你?”

怀桢满不在乎道:“你忘啦,钟世琛他们都当我是傻小孩儿,我再装一装可怜,代哥哥混混日子总是不难。”

怀枳的目光微沉,正想反驳,傅贵人却敛容道:“阿桢说得对。阿桢长大了,也应该为哥哥分分忧的。”

怀桢便朝母亲甜笑,还得意地邀功:“母亲您不知道,哥哥的伤还是我包的呢!”

母妃都开口了,怀枳只得将反驳的话都吞下去,道:“那便如此办吧。”

未过多时,温室殿来人传召傅贵人面圣,恐怕还是为了昨晚的事。她离开之后,怀枳便抖了抖简册,也不同弟弟再言语。

今日难得雪晴,园中鸟语虫鸣,光色喜人。怀桢不知在旁边忙活些什么,动作窸窸窣窣的,反正不是好好读书。但只片刻,一只栩栩如生的草编的蜻蜓却落在怀枳面前的书卷上。

他抬起头,怀桢正朝他笑:“送给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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