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敛。

在离去前,他问道:“无意冒犯,您现在迷茫的,或许在最开始时,就已经做下了决定您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房门轻巧地落锁,莉娅去看过泽尼娅,她的体温确实已经恢复了正常,正沉沉地睡着。

莉娅没有打扰她,悄悄离开了卧室。那枚铜骰被洛伦·弗罗斯特放在桌面上,莉娅盯了它半晌,慢慢将之攥紧掌心。

她真的忘了吗?还是只是不想记起呢?

在那些模糊成片段的记忆里,有一个被拖进阁楼锁起来的人,与可怕的挣扎和尖叫。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实在吓人。祖母将她揽紧怀里,柔和低哑的声音温柔地安慰她:“只要你做个听话的好姑娘,你就不会遭遇厄难。”

不会遭遇什么厄难呢?莉娅不知道,但慢慢的,她就能够猜到了。

她在祖母的手臂上,看见过那些疤痕。

那双苍老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它是温暖而柔软的,将一枚铜骰塞进她的掌心。

“你要做个听话的好姑娘。”

……

“我想向弗罗斯特先生道谢。”泽尼娅说道。她身上还带着浴后湿润温暖的水汽,因恢复了健康而重新显露出生机。

这是个再合理不过的想法了,但莉娅却产生了迟疑。

“莉娅?”泽尼娅疑惑地看着她。

“我想留在房间里。”莉娅说道。她现在不太想见到洛伦·弗罗斯特先生。

“发生什么了吗?”泽尼娅敏锐地觉察到莉娅的别扭。

“没有。”莉娅迟疑着,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但泽尼娅体贴地没有追问,只是说道:“如果发生了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这让莉娅松了口气,她留在房间里整理笔记,泽尼娅则离开房间寻找弗罗斯特先生,她并不太想动用摇铃麻烦科林又或是是罗齐娜,只是在城堡中独自行走。

走过古老的石砖,墙壁上挂着厚重精美的壁毯,棚顶绘着澄澈的蓝天与纯洁干净的云朵,传说中的神明与天使们在其中落座或歌舞。一个背生洁白双翼的天使打翻了水罐,洁净的水流从顶棚一路流淌到了墙壁,在一张挂毯中汇聚成了一方湖泊,用莲叶遮蔽身体的水仙女悄悄从花瓣后露出眼睛,仰头看向天上试图抓住水罐的天使。

泽尼娅为这精巧的构思露出一个微笑。这是她来到这座城堡的第十日,这段时间足以让她对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建立起足够的认知,但还不足以让她对这里感到熟悉。

人们会为旅途中陌生的风景感到兴奋,这异于家乡的风情会让旅者接受到鲜活美妙的刺激。可泽尼娅对这座古老的城堡已经失去了惊奇,并非她已经对此产生厌弃,而是她开始感到与此契合。

巴洛克式的宫殿里合该行走着衣裙富丽的美人儿,大教堂中的音乐总是神圣而庄重的,台地园里种植的花木必须富有对称的规则美。泽尼娅行走在古老的城堡中,她穿着的衣衫是现代的简洁利落,姿态与神情却是如此的契合这里曾流淌过的古老时光。

廊道在时间的流逝中愈加昏暗,乐声像缓缓降下的薄雾一样悄然出现。

泽尼娅闭上眼睛,音乐像海边永不止息的浪,一次次拂过她赤|裸的足。她在海边行走,愈加浩大的乐声纯净而饱满。

她本该在海边驻足,聆听这音乐如观赏一支开在荆棘丛中的玫瑰,像人们在圣坛前止步。

可她听见了残缺的音符,于是这完美的、饱满的、属于神圣的音乐突然降到人间,成为一个真实的灵魂。

于是她向海中走去。

泽尼娅驻足于晨室的门前,走廊是暗的,黄昏从门缝里射出一线金色的光,如瀑布上那一线开启的金色天门。

残缺的音乐从对面的世界传来,像一个随性的邀请,又或者只是淡漠地站在那里,等待来者向他靠近。

泽尼娅推开那门,在一线扩开的金色光芒中,那音乐落下了最后一段尾调。

弹奏者从琴键上移开修长的十指,被裹在墨蓝暗纹的黑色马甲里的躯体挺拔流畅。

“下午好。”洛伦·弗罗斯特从琴凳上转身,“我很高兴看见您恢复健康。”

“下午好,弗罗斯特先生。”

泽尼娅从音乐带来的幻境中脱离,她压下心中的怅然若失,向洛伦·弗罗斯特道谢。她走进房间,上一次她来到这里时只是在门口一顾,并没有看清房间内的布置。

黄昏时暖金色的光芒从明澈的玻璃窗外洒落进房间,这里并没有过多的摆设,在开阔明亮的空间里,只有一架双排羽管键琴与一张收着乐谱的矮桌兼书架。

但泽尼娅却被窗外的景象吸引了目光,大片洁白的玫瑰在窗外绽放,泽尼娅确信这就是她每天晨起时都能从窗外看到的玫瑰花田,但在她和莉娅的房间中,她只能远远的凝望着它们,而在这间房间,它们近得好像只要推开窗就能嗅到玫瑰的芬芳。

洛伦·弗罗斯特看了看窗外:“您对那里感兴趣?”

“是的,那很美。”泽尼娅说道。她突然恍惚着忆起昨天发热时,从流淌的雨水的窗户向外看到的黑色,那是弗罗斯特先生吗?他为什么要在下雨的时候前往花田呢?

“昨天下雨的时候,您在那里吗?”泽尼娅问道。

“是的。”洛伦·弗罗斯特看出了她的疑惑,于是向她发出邀请,“您想去那里看一看吗?”

泽尼娅接受了这份邀请,她对那片玫瑰花田也向往许久了。

被雨水洗过的玫瑰在日暮时金色的阳光下显得纯洁而神圣,它们生得很高,大约到泽尼娅的胸口,茂盛的玫瑰丛中掩藏着供人行走的小径,但在走进花田里时,泽尼娅才发现,被玫瑰掩藏的并不只是小径。

一块块洁净方正的石板分散规律地排列在小径旁,上面刻着一个个不同的姓名。

“这里是家族墓地。”洛伦·弗罗斯特说道,他的声音轻柔和缓,与吹拂过的轻风几乎融为一体。

泽尼娅感到自己的心震动了一下,她转头看着这座特别的墓园。

每一块墓地都没有竖起来的墓碑,逝者的姓名被刻在洁净的石板之上。绽放的白玫瑰将悲伤与冷寂掩去,以洁白的花瓣诉说庄重与肃穆。

用美丽的玫瑰花田拥抱悲伤与死亡,让逝者在静谧的美丽中安睡。死亡仿佛不再是可怕与冰冷的,它仿佛一场安宁美丽的长睡。

她垂下头,石板寂静地躺在花丛中,当上面只刻着一个姓名。

通常墓碑上除了逝者的姓名与生卒年,还会刻上一段生平,又或者是一句话,来自于逝者的亲眷又或是本身。

泽尼娅静默了许久,才问道:“为什么只有名字?”

“真正缅怀这个名字的人,并不需要从墓碑上认识生平,而其他人,从墓碑上认识一个已逝之人又有什么必要吗?”洛伦·弗罗斯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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