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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太晚了不好打扰。我还以为我哥金屋藏娇呢,没想到真是朋友。”姚淮又跟他握了次手,扬着脸,眸子忽闪,“你们安全到了就行,我走啦。”

历中行看见她桌上的杯子,忙留她:“酒还没喝完怎么就要走了?”

姚淮勾起嘴角,边走边扭头挥手:“那是气泡水,姚江不让我喝酒!你们聊。”

“小淮姐拜拜。”调酒师嘴甜地刷存在感,姚淮也跟他挥了几下,铃响,出门。

历中行看姚江:“我占你们兄妹俩时间了吧?刚刚挤兑我来着。”

姚江摇摇头,拉着他坐下,无奈道:“哪是挤兑你,是跟你告我的状。我之前跟一姑娘被她撞见过,她一直批判谴责我。”

历中行动作微僵,脑筋不转,一时没听懂这话:“你女朋友啊?”

“情人。”姚江笑了笑,没有多说,拿过菜单递给他,“有贝果,你看看吃哪种。猪肘、海虾、三文鱼,花样不多,弄太复杂小路一个人做不过来。”

历中行低头看菜单,贝果和酒,几行字的单子来来回回检视了两遍,想,那两个字从他口里说出来,好平淡。既不轻挑,也无珍重,确实和商品别无二致。

本来也就是资本家。他笑了一下,释然:“海虾贝果。长岛冰茶,加波本。”

大约是姚江做事处处出人意料,终于做了件符合身份的事儿,反而叫人反应不过来。

小路正等着,姚江直接把菜单还给他:“Double,谢谢。”

历中行一怔,睫宇微抬,问:“你也没吃?”

“忙完就去找你了。”姚江神情谦和、态度平易,眉眼浮在明暗交界处。

灯光裁出他利落的下颌,菱形的唇,上唇珠饱满如钢笔金尖上的铱粒,开阖时仿佛亟待摩挲。

历中行的视线从他唇际“咵擦”往下垮,有实质有声音似地崩落了一桌子。眼睫低下去,颤啊颤,好似黑瞳仁里溅出两丛茂盛野草。

姚江被那纯黑的草叶拂得心头湿软,问:“怎么了?”

他沉了一口气,定住自己,说:“我的性取向和大多数人不一样。”

姚江颔首:“嗯,我知道。今天那人请不动,就因为这个?”

历中行睁大了眼睛重复:“你知道?”

姚江好像又看见了黄脚渔鸮,还是被惊飞的那种。忍俊不禁道:“郭金猊跟我刚见面,第一时间就把你卖了。”

历中行恨不得立刻打电话过去罚郭大小姐替他写三十篇SCI。

忽然,他反应过来,心胸透亮:“你一直知道啊?”

肖斯塔科维奇雪片白刃般的音符攀登到最高处盘旋、坠落,像银色的月光唰唰降临,如传闻中最烈的清河大曲一口致命,酒液杀下喉管,极清醒,极酩酊,明晃晃,照得人纤毫毕现,无处遁形。

“嗯。”姚江答,从小路手中接过第一只盘子,放到他跟前。

海虾煎蛋贝果配玉米片。

第25章 25 春雪入怀

25

他喝醉了。姚江想。

坦诚告诉他“情人”二字的时候,他原以为历中行会和姚淮一样不认同。他面不改色拿菜单做幌子,又多舌地给他介绍菜品,表现得好像这件事如此正常,无需置喙。

只自己知道,他不想在那双眼睛里见到否定。

这双鸮一样的眼睛,有种力量,能随心所欲地带他回到对未来抱有憧憬的十二岁,回到故乡的山林。姚江扪心自问,在商海浸染已久,承受不了历中行的审视和批判。

可对方轻易地放过了他,一笑而过。那抹笑容像高栖枝间的猛禽,面对庸庸碌碌地下奔忙的爬行动物,在梳理羽毛的间隙淡淡睨上一眼,扇一扇翅膀,乘风便忘。仿佛对此并不在乎,又或是认为他本就如此。

姚江没有轻松起来,相反,没来由地感到失落和焦灼。他无心点单,要了份和对方一模一样的晚餐。

历中行的消沉情绪,在得知他早已知道他的秘密时一扫而空。

姚江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话能这么宽慰一个人。他的历任女友都承认他做事周全妥帖,却常常抱怨他只会解决麻烦,从不提供情绪价值。毕竟,百分之九十的麻烦都可以用钱解决,而情绪价值则复杂得多。

也许是历中行对他十分信任,也许是他的秘密实在没有多少人知道,太缺乏正向的反馈和支持,总之结果是,自己让他快乐了起来,忘记了此行的诸多不顺。姚江的失落也被一并挽救,噙着笑开始吃东西喝酒。

但是很快,他明白自己仅仅抚慰了一天之内的挫折。

历中行点四十度以上的长岛冰茶,是奔着醉去的。

他从一开始就在喝酒,最后贝果还剩一片没有吃完,酒已经续到第三杯。姚江让小路把音乐声调小了一些。那首曲子听起来欢快,供人旋转及跳跃,裙裾翩翩,底子里却好似铺着深厚的寒冷。但不能抬起唱针停止播放,这样的白噪音会教人安心,仿佛夜幕下的屋檐,给吐露心事的人一点应有的遮蔽。

“我的导师,那天之后,禁止我对外说是他的学生。”历中行面上还带着笑,玻璃杯的杯沿在手指间摩擦,动作慢条斯理,“他以前明知道……我不是那种会在外面倚仗师门声名的人。可是得知我喜欢男人,就好像,突然不认识我了一样……好像什么都变了。无论你怎么做学术,怎么做人……他从根儿上,否定你了。”

他盯着酒杯中微微晃动的亮面,坐得端正,像那种成绩很好、很听话的学生,在上一堂公开课,只不过没有扬起脸听讲,也没有举手,因为知道讲台上的师长再也不会点他的名字,再也没有机会骄傲地站起来,说出胸有成竹的答案。

“姚江,你知道郭恕吗?金猊的父亲。人们讲,甲骨四堂,郭董罗王。当年,创办史语所的傅老要去美国看病,把所长的位置交给郭老师坐,没有给所里一众前辈。那年郭老师才三十二岁,走马上任,爽快说,‘好,我就为您做一年,等您回来。’这事传为美谈——一个敢交,一个敢接,后生可畏,史学有幸!”历中行的笑容在扩大,眼里有孺慕之情与追古之风,熠熠生辉,“这么厉害的老师,一把年纪了,去研究生院抢人,放话讲,‘历中行必须跟我!’说我是几十年难遇的学生。”

他顿了顿,再张口时,嗓子哑了:“他确实……说过的。”

声音那么低,无力地陈情。

姚江被扎了一下,扎在身体里柔软的地方,像菠萝的刺,酸的,涩的,却又那样无害,不会见血。

他清楚历中行有一副好皮相,但一直以来并不关注、视若无睹,然而这个让他吃过瘪的坚定人物,在这黯然的时刻,他的好看如此明亮。凤目敛了锋芒,直挺的鼻梁呼应散淡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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