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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岁安冷哼一声,彻底不想搭理。

瞧着他不说话,裴瑎迟疑片刻,无法控制地自己问出心底,那个最想知道的答案。

“明明这件事与赵渡毫无关系,你完全可以说实话,为什么要在下潜器主动吻我,故意让他看到呢?惹怒他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说不定哪怕他知道你被我控制,依旧愿意无条件帮你,在他的帮助下你的安全甚至还能得到极大保障,为什么偏偏这么绝情呢?”

欲与人绝,言中恶语。

非无情,而是深情也。

裴瑎永远也不会明白其中深意。

“因为信不过你,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陈岁安说,“你敢保证除了交易,不对我意识做点其他什么?”

裴瑎假作恍然大悟。

“真是深情啊。”

“没什么深情,也没什么绝情。”陈岁安看上去快要睡着了,“当然也不排除我跟他玩腻了,想换个人玩玩而已。”

裴瑎佯装问:“谁?”

陈岁安倏地看来,漫不经心地说:“比如你啊。”倏地,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幸灾乐祸笑出声,“估计你未来日子会很难过,他可不像我这么好的脾气,任你拿捏。”

裴瑎顺势接话,并未理会明晃晃的嘲讽,而是问起上一句:“陈部长,怎么玩,像你跟赵渡一样玩么?”

陈岁安挑眉:“你好像对自己很自信。”

“其实你自己不察觉,你的脸,你的一言一行,举手投足都能吸引无数目光,被你注视过的每个人,视线和呼吸都会不由自主地跟着你走,我观察那些人很多年,他们没一个不想占有你,乃至暴力侵犯你。”

“所以我在想,如果某天我们超越合作关系进一步发展,裁决官会不会杀了你,毁掉你这个祸害。”

“你可以试试看。”

裴瑎不停瞧着桌板:“唯一能肯定一点,无论我们何种关系,他都会杀了我。”

陈岁安兴致缺缺:“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既然危险早就如影随形,不如提前跨过这步,在死亡来临之际。”裴瑎手肘撑着桌面,隔着30厘米宽度的楸木桌板微微倾身,近距离无声盯注陈岁安,低低蛊惑人心道:“时间总是过得耐人寻味,漫长的永生岁月里,离婚率远超犯罪率,教堂和民政部门每三个月就要换一次门槛,海枯石烂的誓言和锱铢必较的厌恶贯穿众生。”

“人人都喜新厌旧,旧人去了新人接替,久而久之人人都可代替,而爱情无外非就是精.虫上脑和多巴胺分泌的那一瘾。”他伸手,微凉的指尖碰上陈岁安脸颊,恍然若失地轻声说:“意识形态的爱情早就被无数人证明是假的,近在咫尺的眼前人才是真。”

“所以我代替赵渡,留在你身边达成你的目的。”

“非常对,这个世界没人不能代替。”陈岁安收回脸侧视线,不躲,也不回避,慵懒地撩起眼皮,“可我就怕你玩不起。”

“你一次次对他冷心绝情,一次次消耗他对你的爱意,等到全数消失殆尽,他就会变得跟世人一样,或许跟我一样,对你只有偏执的占有欲,用合作来拴住你,用性命来威胁你,迫使你屈服。”裴瑎近乎失神地问:“所以我能代替他吗?”

话落,陈岁安失去兴致,闭眼休憩。

良久没有等到答案的裴瑎也不恼,转而起身朝驾驶舱走去。

驾驶舱门里格外嘈杂,到处都是闪烁的指示红灯,时不时报送方位的提示音频繁响起,他回头瞟了眼窝在皮椅里静静沉睡的陈岁安,随后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驾驶舱门。

看不着摸不着的空气气流在关门那瞬微微震荡开来,与此同时陈岁安唰然睁开双眼,眼神涣散,呓语。

“他或许会变成你,但你永远不可能成为他。”

-

昆机抵达北半球时接近黄昏,路哀等在总部大楼下,楼上皆是探头探脑的人影。

众部员也不知道这十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今日上午裁决团里那骇人听闻的分手大戏,反正只要陈岁安平安回来就好,更多的他们也没权限问,也不会多嘴。

陈岁安和裴瑎面色如常,一前一后走下昆机,仿佛刚才那番谈话并不存在。

三人在大楼前短暂碰了个面,心怀鬼胎地打了个招呼便分道扬镳。

临走前,裴瑎脱掉外套披在陈岁安身上,温声细语地叮嘱:“秋天到了,晚上风大。”

众部员目瞪口呆,啥啥啥,怎么回事???

陈岁安神色淡淡,先是摸了摸仍然觉得干燥的鼻尖,然后甚有教养的捏住外套一角,礼貌说谢谢。

众部员齐齐茫然地啊了声。

他依旧是往日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临走前朝楼上众人挥了挥手,然后在裴瑎无限温柔的注视和无限霞光里重登昆机。

“他娘的,部长亲自送裴纠察总部??????”

“卧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大裁决官呢!!!”

没了外人在场,设定好自动巡航的飞行距离后,陈岁安整个人瘫软在椅子里,捂着脸,小声啜泣。

直到提前定好的五分钟倒计时响起,他立即停止啜泣,步履轻浮地朝舱内壁走去,撑着墙上操控板,颤抖着指尖,在自循环新风系统的操作面板上输入预想数值。

曾经他设置的湿度比例是多少?

他尝试十几次,始终没有找到那熟悉的湿润吸感,最终放弃,肩膀擦着墙壁缓缓滑跪,跌坐在地毯上,怔忪地望着空气。

这个家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算起来,足足快两个月。

陈岁安后知后觉,原来宇宙岛南半球的夏天只有短短两月。

怎么会这么短呢?

私宅前院里的花草疯长,沿着齐腰的栅栏绽开无数颜色,他走过鲜花盛开的前院,干燥不适的鼻腔终于在满怀芬芳中稍微缓解,虹膜解锁后他久违地迈进大门,屋内空旷寂静,漆黑一片。

外套随手被扔进垃圾桶,下一秒,陈岁安摁亮客厅所有灯,瞳孔骤缩!

本以为空无一人。

却没想到,沙发上整整齐齐坐了三个!

分别是:郁弥清、郁段、陈邈。

“外公舅舅?你们怎么来了?”陈岁安走过去,立在沙发旁。

陈邈欲言又止,下意识躲避他审问的目光,两秒后讪讪解释:“听说你跟裁决官分手了......”

“......”

“是。”他坐下,疲惫到不想睁开眼睛。

郁弥清话不多,通常都极具分量,抛开那些未了解和不想关心的,沉声问道。

“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想法?”

少顷,陈岁安坐起来,在背脊一片挺直的轮廓中,郑重回答:“外公,我的想法不会变,陈正葬礼当天,在耳楼餐厅说的话,永远不会变。”

这话一出郁弥清也不好再说什么,倒是一旁的段誉挤眉弄眼。

忽地,陈邈突然站起身,指着落地窗外惊呼。

“裁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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