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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子底下杀了人,于是也并不松手,一面不理会图罗遮的哂笑,一面亲自动手,去掀那苫布——

黑布刚刚掀开了一个角,一只左手便从板车上垂了下来。

应独舸顿了一顿,一用力,整片黑布便如阴云蔽日般扬了起来,将下面的东西全部暴露在清晨的雾气之中。

是尸体。

并且不止一具。

应独舸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图罗遮两只手臂抱在一起,脸上现出一个有点讥诮的微笑来,走上前去,将那几具尸身拖下来,看了个遍。

“有意思……真有意思。你瞧,杀人者并非凡辈,”他点了点那几具尸体,只见其脖颈上都横亘着三道指印,颜色红黑,深陷皮肤,“他们虽说是被掐死的,可杀人者不过是伸出了三根指头而已。”他比划了一下,大拇指、食指、中指成鹰爪一般,虚虚扼了应独舸的喉结一下,倒如搔痒一般,叫应独舸不自在地避了一避,转开脸去。

“这尸体的脸色、气味,都各有不同,可见这些人不是同一日死的。想来这些运尸的人,也如寻常日课一般——隔几日,就去取这几日的尸体,运到谷外。”

图罗遮绕着板车与尸体走过一圈,忍不住要揶揄应独舸,叫他露出难堪无助的神色来——

“我在这里守了七日,这板车隔两日就要出来一次,前几次我要动手,你偏说要保万无一失——今天这样一看,怕不是我们早些进去,还少死几个哩!”

经他一激,应独舸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但仍沉默不语。

图罗遮对着板车来的方向努了努嘴。

“这方向就是回音谷,绝对错不了。你自小也没少来这里,应知我所言非虚。何况,这两个人和前几日来的人并不一样,这工作非是要固定几人来做,他们在谷内也不是什么熟脸,你我换上他二人的衣服,潜入其中,也不大可能被人发现。择日不如撞日,再等下去,等得黄花菜都要凉了。”

他如此说,应独舸终于也没有别的意见,两个人将黄脸杂役身上的衣服扒下来换上,又将二人拖进草丛。不远处有一个乱葬岗,他们便如同这二人本该做的一般,将尸体运到那里,只带着空空的板车回来。

可虽说换了衣服,就这么入谷,也是绝不能够的。

应独舸混迹江湖多年,也从各种方士那里学了点不入流的本事——虽说他的易容不能说天衣无缝,可是糊弄糊弄寻常人,不凑近了细看,也是能瞒过去的。只有——

“只有你这双黄眼睛,我不知道怎么糊弄过去。”

眼前,应独舸早已换了一张脸孔:脸色蜡黄,淡淡的粗眉下头一双吊梢三角眼,一看就不像好人。

图罗遮一时也没有什么好主意,便直接在换下来的衣服上割下一角,又割破手指,草草在上面布了些血迹,将其蒙在眼上,道:

“他们久久未归,难免要受怀疑的。事急从权,就说咱们两个在外面的时候,我受了眼伤,先包扎了。”

“你……这又能糊弄多久?”

“不管了,能糊弄多久就多久!咱们再等下去,还不知谷内到底什么情况。何况李殷还在里面裹乱,他可全不在乎厚朴的死活!”

他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可道是谁也拉不住的。图罗遮虽说蒙着眼睛,可还如看得见一般,单手一撑,便跳上板车,笑道:

“现在我害了眼睛,只得你拉我回去了!”

应独舸苦笑一声,走在前头,居然真的两手提起板车的把手,“嘿哟”一声,将车拉了起来!他一面朝前走,一面后悔——不如前几日不要告诉他李殷的谋算,现在倒好,纯粹是给他自己添堵。

“快走,快走!”

后面一叠声地催促,应独舸转头低声骂道:

“混账魔头,小一点声!真是得寸进尺。”

他用力把车往上一提,存心要晃图罗遮一个倒仰,图罗遮勉强坐稳了,在他背后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像个稚童耍脾气一般,敲得板车“梆梆”作响;他不知怎的,忽而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快乐。

“坐好咯!”

他突然扬声叫了一句,如同贩夫走卒走街串巷之时兜售货品,努力抹掉不知什么时候浮上嘴角的微笑,发力向前奔去。

第五十七章 盲眼

应独舸拉着板车和板车上的图罗遮,沿着两名杂役来时的羊肠小道向谷内走。说来也巧,他本以为,图罗遮这玩笑一般的“眼伤”必定叫人起疑,到时只好随机应变,没想到,这程子回音谷内来人太多,各处人手都有抽调,好去伺候各地赶来的大爷,见了他们两个拉着车进来,竟然没有一个人有细心耐心盘问他们。

“你瞧,我说了没错吧?”

图罗遮凑在应独舸耳边说话,吐息吹得他耳根痒痒的。

“诶!那两个!且站住!”

应独舸身上一毛,心中暗骂,魔头自高自大,他自己也受这影响得意忘形,居然当真以为一帆风顺,不会另生枝节!

他虽心中焦躁,可面上不显,一回身,蜡黄脸上两只凶恶的吊梢三角眼赔笑得眯成两条缝,“嗳”地应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人这样多……你们这差使,这几天先不要干。”

估摸着眼前这人是个小头目一类的角色,应独舸笑着点头哈腰应下了,又想,看来这些尸体另有蹊跷——背后全是见不得人的事,是以人一多起来,就怕暴露了。

“诶?那小子怎么回事,怎么蒙着眼?”

“哈哈,爷,你说巧不巧?我们两个这条道走了没有半月也有十天,今天偏巧碰上一只乌鸦,直奔咱们、咱们这板车飞过来,我们挡了几下,他,他就叫鸟给啄了眼!”

“娘的,真晦气!”小头目唾了一口,也有些半信半疑,倒还顺着话茬问道,“他不是给啄瞎了吧?”

“您这话说的,哪儿能呢!就是伤着了,我们准备去药房讨点伤药,就是这几天想必不能见光。”

“……真会给人添堵。滚滚滚,快走吧!”

应独舸一叠声地答应了,拉着板车,从眼尾瞄见一个库房,料想是放车子杂物的地方,忙不迭拉着车和车上的假瞎子去了。

假瞎子还在装真瞎子,捂着眼睛在板车上“唉哟唉哟”地叫唤,应独舸想笑,又不肯笑出声来,纵得他无法无天,只好强忍笑意,骂道:

“别嚎丧了!事儿还没办完呢!”

两个人又从库房摸了出来。杂役要干的活儿无非也都是杂活儿,有时候还要出一把力气。图罗遮只说自己伤了眼睛,要将养几天,顺手拉住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央他带他回通铺去,临了走之前,还回身对应独舸做了个鬼脸。

这魔头果真不凡。应独舸摇了摇头。旁人做起来心惊胆战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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