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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出,图罗遮猛地抬起头来,死死盯着李殷。
“师兄还记得捺挪神么?”
“……笑话。捺挪女神是万民之母,焉能不记得?”
“那你还记得捺挪神的别名么?”
兰连烟的那尊女神像在二人的脑海中闪现出来。
“记得。”图罗遮艰涩地道,“慈母神。”
捺挪女神的造像非有四手女子这一种,还有一种,是一个上身赤裸,体态丰满的女神像;但圣女在时,慈母偶像不必在场。
“师兄,托赫锡国的圣女,应该不止是个名头吧。”
二人身后的床子忽然不知怎的,被风吹开。一股冬夜的风打在图罗遮湿漉漉的脑袋上,他打了个寒战。
“不错……在托赫锡,本是没有甚么一女不侍二夫的……圣女,要负责诞下绝大多数的孩子……”
“那么……师兄。此话非我有意唐突伯母……我想,是不是伯母除了和师父以外,还和别人诞下了子嗣?”
“当啷”一声,图罗遮猛地站了起来,不慎碰翻了椅子。
让他惊讶的,绝非李殷猜出约兰末与他人还有子嗣,而是——
“你怎么、你怎么知道,苏伯彦是——”
“师兄。”李殷也站起身来,将倒下的椅子扶起来。他还是那种温柔似水的样子,仿佛有心安抚,伸出一只手来,顿了顿,又收了回去,“没有一个人,肯为了一个和自己毫无干系的妖女的孩子,跋涉千里,就为了将他捉回来;也没有一个人,一面怀疑这孩子生来便要走上歪路,一面又执着于他的性命,宁肯将他关一辈子,也不肯杀了他的。
“他对你有着如此之深的偏见,费尽心思将你养在身边,又无论如何不肯杀了你了事……我想不出别的答案了,师兄。”
屋内又安静下来,连一点风声都没有了。
过了一会儿,图罗遮又坐了下来。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嘴唇颤抖,李殷甚至以为他要破口大骂。可是那将要破口大骂的表情渐渐凝固、淡去,图罗遮的脸上现在空白一片,直到浮上一抹冷笑,“我就是这种弑师弑父的畜生,你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师兄——”
“闭嘴。”他冷冷地打断了李殷,“说到底,你为何要插手管这件事?管他什么国主不国主的,跟你有什么干系?你若不想做断云峰的峰主了,自去找你的乐子!我们本就不该凑到一块儿,你若来杀我,我自然欢迎!你不杀我,便滚远一些!”
他发狠地吐出最后一个字,一拳擂在桌面上,只听“喀”的一声,桌面裂为两半,碎了开去。
李殷呆在原地,怔怔地唤了一声师兄。
“师兄,我不是责怪你……”他只觉口中发苦,那股游刃有余的灵光样子全然退去,几乎显得自己有几分狼狈,“师父身死道消……我有心杀你……我有心杀你!可……可……”
可若我当真下得去手,为什么如今还站在这里?
“师兄今日心情欠佳,我也……不多叨扰了。”他静默了一会儿,又匆匆说道,几乎逃也般的推门出去,刚刚迈出一步,又停下来,突然折返转身,一字一句地道,“托赫锡国死而复生,现今又出了一个什么国主。伯母在世时不曾听说、伯母仙逝后也无所耳闻,今日你回中原,他便来了,焉知这里面没有什——”
“你是说,是我扮作什么国主装神弄鬼咯!”
“师兄!”李殷终于动怒了,素白的脸上浮起红云,眼神亮得摄人,“我不信世上有巧合,就算不是师兄扮作国主,也有可能是师兄的一母同胞!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这时候冒出来的同胞?他来中原必定有鬼,我只担心,你被卷入风云之中,遭人利用!”
图罗遮张了张嘴,眉头紧皱,脸色又沉下来。
“好。”他突然开口,“你若真要查这个什么国主,倒也好办。”
他叹了口气。
“如果真按你说的,他对我有什么阴谋诡计要使出来,先动的,一定也是他。若我们先自乱阵脚,无异于打草惊蛇。”
图罗遮两腿交叠,向后靠在椅背上。
“我们只需等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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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小情侣拌嘴
第三十六章 误戏
图罗遮话音一落,门板便被敲了三声。
他停止了翘凳子的动作,飞快地和李殷对上一眼。尔后,他站起身,走到门前,猛地拉开了门。
门外不是国主、不是国主身边那个老叟、那个少女,甚至不是一个陌生人。
是玉腰。
他还穿着裙装,或许再有几年他便穿不了了,但他穿着;他手里有一把伞,上面缀满雪片,被簌簌抖落在地。应该是天太冷了,他的发梢和睫毛都结着一点冰茬——是雪花扑在上头,又融化,再结起来的。
他的脸冻得很红,突然轻轻开口道:
“我能进去吗?”
图罗遮目瞪口呆。今晚有两个人夜闯他门,让他本就头痛欲裂的脑袋几乎变成两个大。他侧过身,玉腰便随手将伞倚在门边,走了进来。
并不宽敞的屋中,一下子挤着三个大男人。
“你怎么在这里!”
“金娘子有何贵干?”
两个人同时开口。
玉腰怒目而视,李殷微笑不语。
“图罗遮?!”
“师兄。”
图罗遮现在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三个大。
“你们两个同时说话,我听谁的?”
“你、你……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图罗遮面前!你这杀人凶手!”玉腰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和心上人说,现在全都抛到脑后了。
“我未曾杀过师兄,如何不能出现在师兄面前?金小娘子,真是孩子话。”
“图罗遮!你来说!”
玉腰来之前,本想到的都是些戏折子里的情形:他想,既然那日的春梦并非无痕,正应了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图罗遮肯为他死,自然也肯为他生!现今一看,当日图罗遮“死去”必然另有隐情,十有八九就是这个笑眯眯的“师弟”捣的鬼!
他又羞又恼又气,妍丽的脸上立刻浮起两片红云。
图罗遮本该不耐烦解释这些弯弯绕绕,何况——他想到自己后来和李殷、应独舸这几番荒唐,只觉头皮发麻。可是玉腰那副样子,大有他不解释他就当场哭出来的架势,他又能怎么办!于是只好尽捡着一些简明扼要的,大致解释了一番,省去了诸多玉腰听起来定会不高兴的情节。
他硬着头皮讲,玉腰瞪着眼睛听:似乎斟酌他是否负心滥情在此一举。他不免心中嘀咕:武林中人,有几个没有过一些爱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