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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客官哟——我们这是小本生意……真要关门查个几天,这日子还怎么过哟!”

一时人群又七嘴八舌地嘈杂起来,大堂内的灯火幽暗不清,每个人脸上神色各异;大胡子的尸体被团团围住,成了个烫手山芋。

“要我说,咱们找个地方,每个人出一点资,买个棺木,把他埋了算了。这也算仁至义尽。”

“草席子一卷……”

“呸呸呸,你损阴德,不怕鬼找上你!”

“你们在马厩发现他的时候,地上有凶器吗?我是说,比较符合这个伤口的东西。”

一个声音又插进来,应独舸蹲在大胡子的尸身旁,低头凝视着那个血洞。

那血洞极小,也多亏他目力不凡,才发现得了。凑近了看,只见边缘清晰,伤口很深。

“不记得。”马夫咂了咂嘴,“我们刚看见他的时候还以为是他喝多了——他总干这事儿,喝多了,去笼子里随便抓个娘们儿泻火。叫了他两声,他不答应,过去一看,才知道他死了,地上一滩血——哪有什么伤口啊!我看就是马上风……我老家有个人,有五房妻妾!就是那事儿干多了,死的时候啊——”

应独舸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停了。他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我要去马厩看看。”

于是他走在前面,一些人留在大堂继续和客店老板扯皮,一些人跟在后面。图罗遮慢吞吞地缀在队尾。

马厩里一股许久未清理的马粪气味,有几匹商队的瘦马在马槽中拱食,原本关着所谓波斯女奴的两个木笼子此刻人去笼空,什么也没留下。

“谁把她们都放跑了!谁啊!”

经过不知多久的安静,人群里响起一声叫喊。

“就指望着卖了这些回点本……”

“安静。”

应独舸的脸色缓缓沉了下来。他快步在马厩中走了一圈,除了地上那摊暗红色的快要干涸的血迹,什么也没发现。

“这么说,就是那群骚娘们杀的!怎么杀的?不知道,反正她们杀完就跑了。”

“晦气啊……真晦气……”

“谁把她们放跑的?一个个都饿得头晕眼花的……自己还能把笼子拆了?”

没人拆笼子。那笼子上的门锁还是完整的,是被用钥匙打开的。

还是他们回来得太晚了。应独舸又走回大堂,大胡子的尸体还在那里,呈现一种死亡独有的平静。尸体还没臭,皮肤稍微有点僵硬,秋日天寒,他死了绝不超过三个时辰——

他猛地回头,看向悠哉游哉地走来的图罗遮。

图罗遮一直和他在一块儿,也从未表露出过要逃跑的意思——就算要跑,也不该闹出这么一桩事来拖后腿……可是他就是疑心是他。在这个商队里,大家虽说交情不深,可得过且过,没人有什么要杀个人才能解决的矛盾。

他是怎么杀的人?

他是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

现如今一盘散沙的商队已然没有心情再追究什么真凶——说到底,要怪大胡子自己贪色,不是马上风就是遭了美女蛇,走商队的,没有太命长的。他们本就累了,于是各自散了,客店老板要了三两银子做补偿,答应把尸身放这里停一晚,第二天,就说大胡子暴病死了,找个地界下葬了算逑。

“我知道是你做的。”

应独舸没有动。

图罗遮与他隔着哈欠连天的马夫和小厮对望,人们四散离去,幽暗的烛火照亮灰败的脸色,像败落的花瓣,缓缓散入黑暗。图罗遮的脸上现出微笑,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西域香料的气味,似乎正从他的每一个毛孔散逸出来。

第二十四章 孰能无情?

图罗遮也曾望见过被分割成块的天空。

那时他对自己出生以前时母亲的故事,并不了解。他只是善于在笼中的世界朝外望,找寻母亲的身影。其实很好找,母亲舞跳得最好,在一群舞妓之中,唯有她最为夺人眼球。

母亲跳舞,是为着他。

他在笼中观望,有几次找寻得太过入神,不小心把脑袋卡在木栅之间,不由得啊啊大叫起来;母亲的舞跳不下去了,频频向他张望,甚至想要奔来帮助他,于是人牙子给了她一个耳光。她在天旋地转中倒下,又忍痛站起身来,继续旋转那缀着铃铛的裙摆。

据其他奴隶说,母亲是在笼中生下他的。她们和母亲一同被抓来,关在笼子里,从此吃喝拉撒都在这一方天地里。

笼生,笼生,汉人们这么叫他。母亲不认这个名字,母亲只对他说婆罗钵语,唯有他的名字来自梵语,意为大罪。

“我知道是你做的。”

“怎么,要押我去送官?”

空气里是汗味、晚上的粥味、马厩里带来的臭味。应独舸深吸一口气,图罗遮身上的气味钻进他的鼻子里,让他的脑子忽而清醒得如同那夜的湖水。

“是你给了她们凶器——”应独舸突然开始说话,尽管他知道,他手头没有任何证据,“筷子?……不对,她们没有武功,把筷子磨尖也需要时间……这件事,你早就想做了,不是从今天开始的。”

图罗遮微微笑着,并不言语。于是应独舸继续说下去。

“商队不止运送奴隶,还有些布匹和首饰——那些东西在女奴笼子前面的货箱里,前几天,你一直缀在队尾,就是为了这些东西。我想,那应该是一根簪子——银的、金的、铁的……都可以。不,铁的最好,最不易引人注意。在沙漠的那天夜里,你去……湖边的那天夜里,你偷了大胡子的钥匙——”

图罗遮脸上的笑容扩大了。

“不……钥匙只有一把!他今天还在用……不是钥匙。对,你根本不需要钥匙!”

应独舸突然一震,几乎跳了起来,背着手在尸体跟前走了一圈。

“你只需要那根簪子!”

应独舸缓缓坐下了,嘴唇抿了抿,脸色凝重。

“那根簪子,可以在大胡子放下警惕的时候插进他的后腰。簪子很细,他过会儿才察觉到,但是还没等他走出马厩,就倒下了……凶手,凶手把那根簪子插进了自己的头发里……没人会疑心一个女奴的发型。等到,等到大胡子被人发现,抬走,客店里闹哄哄的,她再用那根簪子撬开门锁,放走自己和同伴……

“至于她怎么知道下手的地方——是你用那种语言悄悄告诉她的,对吧?”

夜太深了,连守门的黄狗都不再吠叫了。

“好,很好。”图罗遮抬起手,懒洋洋地拍起了巴掌,“就算你说得都对,现在也死无对证了。”

“就算我把你送官,商队的人也都会说,大胡子是暴病而亡,只想速速了结此事吧。”

图罗遮依旧微笑着,他慢步走到近前,目不斜视地抬脚跨过那具庞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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