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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见到晦明的第一反应便是后退一步,随即要跳窗逃跑。
但是他的反应早就在晦明的意料之中,于是他的身形刚刚一动,晦明便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看他无措地挣扎了一下,面上仍旧没有半分表情。
苏枕寄跟他赔笑,轻轻敲了一下他还在拎着自己领口的手,说道:“师兄,我正想去找你,没想到你就来了。”
晦明很快就放开了手,毫不客气地踏进了房门,目光都不曾偏移片刻,反手拴住了房门,说道:“是吗?看见我,你不是逃得很快吗?”
苏枕寄让他坐,俯首给他倒茶,说:“师兄,你来抓我回去,我当然要逃了。你若只是来找我说话,我怎么会跑呢?”
晦明看着他,说:“师父的话你不肯放在心上,我自然要亲自跑一趟。”
“我只是想出来逛一逛,没有干坏事,怎么能算是不把师父的话放在心上呢?”
晦明不想跟他争辩,只说:“你收拾一下,跟我回去。苏州城的诸般是非,往后都与你无关。”
苏枕寄想起今日还和柳昔亭约好了,他们要一起吃晚饭,便说:“晚几天吧。”
晦明骤然抬眼盯住他,说:“我今日是来与你商量的吗?”
“师兄,”苏枕寄坐下,与他平视,说,“苏州城距离灵泉山那么远,玩几日再走吧。”
晦明神色不变,片刻后说:“阿寄,这几年你学会搪塞撒谎了。”
苏枕寄被他这般语气唬了一下,说:“怎么了?”
“你在苏州若真是为了玩乐,你想待多久都无碍。但你不是,那日你的性命都在须臾之间,你想让我坐视不理吗?”
苏枕寄惊讶道:“你都知道了?”
晦明并不回答,只说:“游仙阁不能碰,越家的那个小子,也不能离他太近。他这些年招揽了多少江湖豪杰,谁知道他要干什么。他与你交游,能存什么好心思。”
苏枕寄想替他辩解,但是许多事情又不能说,他便徒然地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晦明叹了口气,说:“并非是我恶意揣度,只是这个越家公子,说不准是在为谁效力,你不要成了人家的棋子还不自知。”
苏枕寄想了一会儿,才有些底气不足地慢慢吞道:“师兄,佛门中人,怎么乱说人家坏话。”
晦明仍然板着脸,说:“你若是想知道,待回到灵泉寺,师父一桩桩一件件都拆解给你听。”
苏枕寄本来想说自己有约,但是此时不敢说了,闷着头想对策,许久都没出声。
晦明只当他不高兴,声音缓和了些,说:“你离开这么久,师父也不放心。”
苏枕寄看看他,尝试道:“师兄,明天走行不行?”
他刚看见晦明皱眉,立刻解释道:“今天晚上留芳斋做了新的糕点,让我吃了再走吧。”
晦明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眼神真诚,又知道他的确偏爱留芳斋的桂花糕,便松了口:“明日这个时候,我会再来找你,你若是敢跑,小心挨揍。”
这个威胁对于苏枕寄来说还是比较有用的,他赶紧保证:“不敢不敢。”
送走了这尊大佛关上门,窗外的雨势仍旧未见减小。他想着柳昔亭都说了要给他带糕点,自己空着手去总不太好,便向堂中的小二借了一把伞,上街去了。
他漫无目的地闲逛了一通,忽见前面路口处的一家酒铺前聚集了好些人,急雨敲在油纸伞上的声响也没能盖过街头的吵嚷声。
苏枕寄路过,忽然闻到一阵恶臭,他骤然转过身去,快走了几步,向挤在屋檐下仍在看热闹的樵夫问道:“这家死了人?”
樵夫背上的薪柴还未卸下,回首见是个眉目清朗的年轻人,打量了他一下,说:“里面到处都是血啊肉啊,你这文文弱弱的模样,就别凑热闹了。”
“血肉?死状这么凄惨?”苏枕寄追问道。
旁边的一个半大孩童接话道:“可不是嘛!臭了大半天了!一看竟然是个死人!胳膊腿啊到处都是……哎哎!”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一个年长些的妇女捂住了嘴,硬拉着他走,嘴里还念叨:“还不赶紧回去,死人白骨的,有什么好看,待会儿衙门就来人了,小心把你也带走问话……”
第四十一章 煎熬
天色渐晚,柳昔亭在约定的地方等待苏枕寄赴约——此处位处城郊,倚山环水,并非什么山庄宅院,不过竹篱环绕的简陋屋舍一两间。屋后一方荷塘,此时正值春季,满池荷叶尚在蛰伏之中,绕溪的桃花倒是开得正好。
朦胧的夜月挂上了柳梢,一道清瘦的身影才悄然而至。
柳昔亭灰暗的期待霎时明朗起来,站起身去迎他,说:“我知道你不会爽约。”
苏枕寄十分抱歉,摊手道:“本想给你带份礼物,但是半路见到了杀人案子,多看了一会儿,这会儿才过来。”
柳昔亭请他在桃花树下落座,说:“你来了就好。只是天色暗了,看不见满溪的灼灼桃花,有点可惜。”
听到这话,苏枕寄轻轻叹了口气,说:“我就知道我不能乱说话。”
他抬首看见柳昔亭探究的眼神,说道:“我师兄今天晌午就要抓我回去,还好我把他劝走了,不然真的要爽约了。”
院内点了灯,起了些夜风,风灯的光亮将两个人的影子印得摇摇晃晃。单薄的光亮依稀照出柳昔亭面上担忧的神色,他说道:“那你这两天就要走?”
苏枕寄说:“明天。”
柳昔亭轻轻哦了一声,垂首时才想起怀里的东西,忙拿了出来,献宝似的递过去,说:“我昨天回去后赶着做出来的,可能不太精致,做得不好,你先拿着。”
苏枕寄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说:“没有刻字。”
“什么?”
“之前的那只柳哨上面有个‘亭’字,这里没有。”
柳昔亭顿时有些局促起来,说:“我许久没做木工活,手没有以前灵便了,刻得不好……丢掉了几个,觉得还是没有字的好看些。”
苏枕寄顿时想起了他的左手剑,说:“你使剑换了左手,连木工也换左手了吗?”
柳昔亭愣了一下,但就在他愣神的当空,苏枕寄已经来到他身侧,抓住了他的左手。
左手食指内侧也有一块茧,比起右手的,这块茧更为坚硬粗糙。他的中指处还有长期握笔磨出来的另一块茧。
起初苏枕寄以为他为了隐藏踪迹,不得不改为左手剑来掩人耳目,如今看来,他日常起居都已换了左手。
苏枕寄有些无言,站着看他,许久才问:“你的右手,怎么了?”
柳昔亭轻飘飘的把手抽回来,说:“废了。”
苏枕寄不敢再碰,只是悄悄瞄一眼他的右手,生怕自己的目光也会刺痛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