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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在顾氏时,他与沈恪并未有太多接触,大多都是听顾晏在耳边提过那孩子几句,再更多就只有在家宴上见过,但想到顾晏在书房内的那席话,顾安就忍不住再三打量面前的沈恪。
金纹黑袍,长身如立,龙章凤姿。
确实变了许多,只有在对上那双满含担虑的黑眸时,才叫顾安回想起了初见时,那默默躲在顾晏身后的少年,像个受伤的幼狼,谁也不亲近,谁都防备着,却偏偏只爱跟着顾晏,似根小尾巴,一步紧跟一步,惹得顾晏最后还是把这孩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养着。
顾安曾经也笑过,对顾晏说“你这是自己给自己带了根小尾巴回来。”
顾晏那时也未反驳,“阿恪确实有些黏我的紧,但那孩子幼时遭遇惨淡,孤苦无依,这样子却也不难理解,不过——”
顿了顿,抿紧唇,斟酌着用词,“不过我从未养过孩子,也不知道旁的人是怎么相处的,但,有根小尾巴兴许,也不坏……”
他说的时候有些迟疑,素来冷淡的面容倒是浮现疑惑,顾安难得见他情绪外露,明白顾晏已是把沈恪放在了心上,他倒也乐于见着这般,毕竟顾晏从小到大过得太拘束,太严苛也便太孤独,有这么个孩子陪着,顾安也觉得挺好。
只是顾安没想到、没想到这种濡慕陪伴的长幼之情竟然会悄悄发生变化!叫顾晏在书房里能对着他说出那番话!
书房。
松林梅的木雕罩格,条几上供桌屏、花瓶,书桌上置文房四宝,多宝架上摆放线装古书,几案左首是玉如意,右首是铜暖炉。正中的墙壁上是一副题词:“怀抱观古今,深心托豪素”,其是顾氏先祖所写,体形瘦长、撇钩飘逸、墨色乌黑,极为端肃。
顾晏就是跪在这副题词面前,也是跪在顾安面前,角入斜光,铜暖炉冒着清烟,室内静谧的只余轻浅的呼吸声。
顾安桌前的宣纸空白间染了一滴浓墨,毛笔顿在半空,字却是再也写不下去,像是听见什么不可思议之言般,他盯着顾晏,反复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晏此身心系于顾萱之子,如今的镇安南主沈恪,并欲与之结为连理、休戚与共。”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安神色巨变,他简直被顾晏这惊世骇俗的话惊的脑子发白,只指着他哆嗦,反反复复发问。
“晏知道。”
神色竟是变也未变,显然是深思熟虑,亦是格外沉静。
“我与阿恪同为男子,又分长幼亲缘,此举颠倒阴阳、不合人伦、不合天理,不论从何来看都是极恶,极乱,极耻之事,但人心自古不能擅主,我既知此心,便行此事。”
说完,复对着顾安深深一拜。
“晏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恳求叔父谅解,深知此事难全,不敢奢求,甘愿受家法处刑,待族中子弟长成,便请辞让家主之位,自逐出顾氏,以证此心,以证顾氏清名。”
行着最为规矩端正礼,却说着最为无礼乱法之言,顾安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他张了张嘴,但看着顾晏谦逊低头的模样,一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有什么能说的?顾晏既然能在他面前说出这番话,证明其已然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顾晏跪着,眉眼谦逊低垂,面容仍苍白虚弱,经年的殚精竭虑使其总带几分清寒与疏冷,这会儿看过去显得单薄清削。
慧而伤,性谨疏冷,前任家主在先帝司马衷继位时卷入夺嫡之争,将整个顾氏拖下泥潭,十六岁的顾晏继位家主,便是面临着深渊临侧,暗潮涌动的危局,而后挽狂澜之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自此十二余载,呕心沥血,殚精竭虑,顾氏敬他,非因其为家主,仅仅只是因为他是顾晏,仅此而已。
这样的顾晏,怎么叫顾安狠的下心去责罚……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顾安闭眼,再睁开,看着面前掩不住担虑的沈恪,幽幽说道,“希望你能对得起小七的心意……”
话毕,倏地甩袖转身,竟是不愿再多看一眼,也是,再好的脾气,在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小辈为了旁人走上歧路,焉能高兴?
他走的倒洒脱,徒留下沈恪被他那番话震在原地。
对得起那番心意?什么意思?
沈恪忽然想到,以顾晏素来严谨的性子,无论如何也不足为家法所罚,只除了一件事……
死寂的心忽然狂跳起来,脑子冒出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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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对自己无语了,怎么这么啰嗦()
第23章 二十三 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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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静的重檐殿顶,东道外百竿翠竹,西墙边两株青松,上头搁着“清安居”三字的门匾,正是顾晏的居所。
不知道是怎么走到这来的,一路上乱七八糟的念头尽数想了又想,茫然又无措。
顾席他们都没跟来,方才顾安一句“不负心意”叫他们纷纷摸不着头脑,又为沈恪之后的反应感到大为惊叹。
一时之间大为不解,一个个在那里猜东猜西,小辈们的好奇心总是旺盛,顾安皱了皱眉头,不欲叫他们瞎掺和,便把他们都罚去学堂抄家法了。
哀嚎声下,人群渐渐散去,独剩沈恪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到屋外庭院,驻足,心跳几乎要蹦出来。
松竹送风,衣衫浮动,握着长剑的五指松了紧、紧了松,正顿足时,面前的门却是突然开了,从中走出两名仆侍。
一个低头弯腰,捧着的木盘上面放着染了血迹的纱布,还有空了的药碗。一个端着木盆,里面的水已经浸红。
心一沉,在那仆侍路过行礼时,沈恪拦住两人,皱眉询问顾晏情况。
却听仆侍回道,“家主修养月余本已好转,只是昨日不知为何,不听劝阻,非出去一遭,再回府时伤口便又崩裂了些许,故郎中命这几日要勤上药。”
昨日?
沈恪愣住,他想到从沈府离开时见到的那个熟悉背影,明白那就是顾晏,可顾晏如果那时既然已经伤重难行,又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偏偏出现在那个地方,难不成是特意去看他的?可为什么他既要不顾伤势去看他,却又要避着他?
恍恍惚惚又知晓了件事,心中越是迷茫,越是不知顾晏心中究竟何意,他站在门前,愣愣的,但里面的人大概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见他迟迟不动,终于出声,“阿恪,进来吧。”
声音清冷沉静,一如既往,只是细听却能听出病中的沙哑,有些虚渺,沈恪听出来声音主人的虚弱,顿时不再多想,担忧占据身心,迫切想要见到那人。
明明是阳春三月,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