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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席被他这话说的一噎,泪水蓄在眼眶半落不落,呆呆地看着沈恪,一时倒确实安静下来。

但他脑子转的飞快,想了想解释道,“我才不是哭丧……我这是、我这是高兴,对!就是太高兴才哭了的!”

他似乎找到了正当理由,这下便哭的越发肆无忌惮了。

是真的想哭,这几日担惊受怕的太狠,心里压了太多的担心与惊惧,此刻见了安好的沈恪,顾席才觉着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地,才终于敢彻彻底底地将那股子悲愤发泄出来。

哭了许久,等嗓子都嚎的哑了音才渐渐消停,顾席眼睛肿的老大,最后哭完了才觉出些羞意。

受伤躺着的人还没哀怨什么,自己这个看望的人倒在这哭个不停……

真是丢死人了!

就在他陷入懊恼时,沈恪终于出声,“哭完了?”

竟然没有生气?

顾席有些诧异,若是寻常自己敢这么吵他,早就被训斥的面色发苦了,哪能像今日这样放肆。

就在他疑惑时,却听沈恪唤了声,“顾席。”

这声称呼语气格外郑重,顾席下意识就抬头看了过去。

沈恪一双黑眸直直看着他,“我也很高兴。”

明明沈恪面容仍旧冷淡,但那一瞬间,顾席觉得心里的那些慌乱,全都慢慢在那双眸中消融。

他终于破涕为笑,“沈恪,我也真的很高兴,见到你没事,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了。”

少年人对生死的概念还不清晰,所以在面对朋友亲人突如其来的伤离时,往往会更加惊惧,更加彷徨。

而这一刻的沈恪,却叫顾席感到由衷的亲近。

心中安宁下来,顾席转眼便眉开眼笑,他坐在沈恪身边,自顾自地和沈恪说个不停。

大多时候都是顾席在说,沈恪安静躺着,只偶尔应几声。

顾席讲了许多,但他知道沈恪对什么最感兴趣,所以他嘴角微弯,打趣道,“沈恪,你想不想知道,后来秋猎那天,家主做了什么?”

乍然听见与那人相关的话题,沈恪垂下眼帘,将眸中翻涌的情绪遮掩。

“做了什么?”他克制着声音问。

顾席回忆起那天的事,有些感叹,“家主他,是真的很担心你。”

“我第一次见到那样狼狈的家主。”

其实说“狼狈”两字似乎夸张了点,但顾晏向来端庄肃重,言辞行止尽皆有度,仿若行走人间的神。

顾席对这样的顾晏,简直是发自内心的敬畏。

然而就在那日,顾席看见了“神”的感情。

秋猎那天,在顾席他们把消息带到围场后,那些高台上坐着的王公勋贵、世家大族全都哗然一片。

皇后与杨党更是当场互相攻讦起来,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

有人叫嚷着“誓死护卫陛下太子!”

有人怒斥“一定要惩处恶贼,以正皇威。”

这场林苑刺杀,犹如一声号角,意味着朝堂各党间的厮杀已经由暗地转到明面,也昭示着战局的白热化。

所有人怀着各色心思,不论身份几何,不论立场是非,全都竭尽全力地想在这暗潮起伏间篡取尽可能多的利益。

没有人去想那生死不知的少年,毕竟最重要的太子已经活着回来了,至于其余人,并不能影响这盘棋的走势。

顾席看着争嚷起来的众人,一时不知所措,他叫着快去救人,但没有人搭理他。

这群人互相攀咬,追逐着权力,追逐着利益,追逐着欲望,贪婪而冷酷。

就在这个时候,顾席却见顾晏忽然站了起来,神色很冷,声音也很冷,他以极为强硬的态度打断了所有人的争论,让整个围场陡然安静下来。

而后派兵,救援,擒贼……

过程中,禁军因着人数太多,行进的速度即便再快,也总是有所不及,顾晏却是毫无顾忌,孤身骑着马,便远远甩开了众人,进了林苑。

等到顾席再见到顾晏时,便留下了那难以忘怀的一面。

顾晏背着少年,慢而稳地走过来。

白如雪的衣缎染上污泥与血渍,规矩束起的长发凌乱散开,向来从容的眉眼此刻深深皱起。

顾席说不清那时的震撼,只是总觉得:

那一步一步,像是神,走来了人间。

再是后来,沈恪昏迷不止,顾晏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虽不言不语,神色沉静,但顾席能感觉到,那时的家主,约摸是在担心沈恪的。

他看见家主手中拿着清静经,但清静经,清静经……

若不是心中忧急,又何必读这清静经来求得些许清静呢?

顾席将这些全都告诉给了沈恪,他想,沈恪这么在意家主,知道家主也这么关心他,定是高兴的。

只是没想到,沈恪听完,却沉默了很久。

“家主他,当然很好,一直都很好……”少年声音晦涩。

沈恪内心是什么感受?

高兴有之,欣悦有之,更多的却是难以诉说的、极为复杂的挣扎。

小舅舅,很好。

是他,不好。

他对自己的小舅舅起了那般恶心的心思。

那样悖德的、有违人伦的、惊世骇俗的感情……

“沈恪,你怎么了?”顾席被他的反应惊住。

“没事。”沈恪手指捏得发白,“我只是,太高兴了。”

顾席不疑有他,笑了笑,又继续在旁边说下去。

沈恪却再也听不进去,闭上眼,陷入煎熬。

第8章 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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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沈恪已能下床出门。

秋愈深,风渐寒。

他独自倚坐在高高的楼亭上,目光远远地望出去。

这是顾氏最高的亭阁,在这上面远眺,几乎可以将顾氏的大半楼台纳入眼底。

顾氏风光自然极佳,目光所及,山水亭榭,雕栏画栋。

但沈恪无意欣赏,他看似随意看景,但目光总似有似无地扫过顾晏每日回府必会经过的道路。

自明了心思,沈恪不敢再主动去找顾晏,可辗转反侧间,越觉难熬,控制不住地想要去寻那人的身影。

我就远远看着他,沈恪想。

突然,他目光一凝。

只见熟悉的面容出现在视野之中,但这次青年的身边却跟了一名穿着青衣的秀美女子。

男子清俊矜贵,女子秀美典雅,此刻并肩而行,远远看去,便如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沈恪顿时僵在原地。

电光火石间,无法言喻的疼痛密密麻麻钻入心脏,叫沈恪一时不知天南地北。

他之前只考虑到自己和顾晏绝无可能,但却从未想过,若顾晏与旁的女子成亲又该如何?

顾晏清冷而寡淡,与女子向来保持着尊重而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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