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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绝境的最后一道防线。多年来他为整治世家沉疴、清丈土地、统一赋税煞费苦心。即使这条路上有重重阻碍,也从不放弃前行。
多年来在推行改良这条路上前行之人数不胜数,他默默地那些那文人志士逐个被磨光了斗志、泯灭了心性。那时的他固执己见,觉得凡事只要肯付出一切必然会有所收获。他无妻无儿无女,几十年来两袖清风从来没有任何顾虑于这黑暗的世道中摸索前行。
然而如今年过古稀之时却生出了力不从心的感觉,他自知时日无多终有一日会倒下,可经此一事他百年之后又有谁能有勇气舍弃一切担此大任,替他将丈田令推行到底,以此造福苍生?
钟太傅的身影缓慢的在宫道渐行渐远后,身后的崔进颇为惋惜的咂咂嘴道,“世事无常啊,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救救小薛这孩子了吗?”
曾玉堂望着太傅远去的方向没有开口,事情发展成如今这幅模样是他们谁都始料未及的,薛家小公子在十五岁时便对丈田令提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又得太傅倾囊相授,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救世之人。
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年纪轻轻遭此大劫,他们除了惋惜与无奈,什么也做不了。
崔进颇有些气愤的着急说道,“明日,明日我就再递折子上去,即便是惹恼了皇上把我这乌纱帽摘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孩子平白无故送了性命!”
“办法...倒是还有一个。”
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众人连忙扭头,见宫墙拐角处站着个穿着玄衣身姿挺拔的年轻人,两肩处落了些雪,看样子像是来了有一会儿了。
崔进平常只出入都察院,对面前的人感到有些陌生,此刻他也顾不上其他忙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所说的是何办法?”
那人朝着众人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曾玉堂抬手示意他起身,道,“沉舟,你们本是同窗,若是有办法能救他一命,但说无妨。”
傅沉舟直起身看着曾玉堂缓缓说道,“建兴十二年,六科都给事中杜御风因为在大殿之上为叛臣隋安辩解而触怒龙颜,被下令处以死刑。然而在关押一个月后他便从牢狱中放出,自此返乡养病再无音讯。”
“你是说...那怎么行!士大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道理你可懂?”
崔进方才得知他的名字时猛然想起这人是刑部尚书傅司兴之子,还心怀期待的以为他会有什么能救出薛时卿的好办法,可听到这里他不仅恼怒,又补充道,“小薛今年才十七岁!十七岁啊!他还尚未娶亲,此事不仅辱他名节,更是要他后半生处于受人耻笑的苦楚之中,此事坚决不行!”
傅沉舟听着崔进的训斥,安静的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崔进见周围所有大学士都低着头没有说话,忙问道,“诸位,我说的有错吗?这样卑贱的活着,那还不如死了痛快。”
曾玉堂叹了口气,崔进说得有道理,只是他们心里十分清楚,眼下除了这个办法摆在小薛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条。依大周律,死刑可用腐刑替代,只是此律法虽建立百余年,真正得以实施才不过一例。
君子而冠不免,更何况是......
曾玉堂闭上眼,不忍再继续思考下去。
*
次日亥时,外面依旧飘着雪,刑部牢房的煤油灯被风吹的晃来晃去。
牢房里的老方从里面匆忙跑出来,冲着在门外等候多时的人打招呼。他年纪大了,跑的又急,开门的几瞬呛了风雪,边咳边问道,“让公子您久等了,里面已经安排妥当了,公子您这边请。”
老方是从前在他父亲手下做事最早的那一批人,后来行动中受了伤,再加上年纪也大了便将巡管刑部牢房的差事交与他打理,傅沉舟搭了把手关上大门,关心道,“方叔,您年纪大了许多事就不必如此亲力亲为,交给手下人打理就好。”
老方笑了笑,“别的事倒也没什么,公子你吩咐的事交给被人办我不放心。”
他说的这话不假,今夜傅沉舟来探望的人正是惹得近来朝廷上下议论纷纷的头号人物,薛家小公子薛时卿。老方将傅沉舟引到牢狱门口,斜眼往里面看了一下,打量着那个身穿青蓝色袍子,端坐在地上的俊雅少年。
他从小看着傅沉舟长大,傅沉舟也一直是他心中最优秀的年轻一辈,里面那个人同小傅同年考中进士,既是同门也是竞争对手,虽然一个跟随钟太傅做事,一个在翰林院实干以备他日主理刑部,仕途并不相似,但还是经常被京城里的人拿来做比较。
云边一弯月,江岸一叶舟。
他们二人是当下世家尸位素餐的少年人中难得的德才兼备之人,这样好的孩子,却要遭受这般苦楚...连在刑部牢房多年看尽生死的老方也不免感到遗憾起来。
“那公子你们聊,我那边还有事就先过去了。”
说罢,老方识趣的离开,留给二人充裕的交谈时间。
傅沉舟站在门侧,有些犹豫的抬起手握上门锁,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打开。正当他颤抖地手松开门锁时,听见里面的人讲话声。
“你来了,”薛时卿没有转身,他今日还是穿着他喜爱的那青蓝色的外袍,关押了五日有余,鬓发衣衫依旧整洁端正,面色白皙,仿佛这弯月从未蒙尘。
“你一直在等我?”傅沉舟问。
薛时卿站起来转回身,冲他张了张手臂笑道,“我能在这里过得如此安逸,想来定是得你照顾。”
“那你知道,我今夜来找你所为何事吗?”
薛时卿一点点收回了手臂,笑容也淡了下来平静地看向他,“在你来之前,我便已经想过不止一次这件事。”
傅沉舟手指微微蜷缩,“所以......”
“我出身世家,不愁温饱,此乃一幸。得内阁首辅教诲,饱读诗书,此乃二幸。能在任职期间推行丈田之道,造福苍生,此乃三幸...”薛时卿透过牢房上方破旧的窗口看向外面的纷纷扬扬的雪花,继续说道:“大辟之刑,幕义而死,虽名节可保,然功未成,名未立,这一死便如同九牛一毛,与蝼蚁之死无异...①”
薛时卿说这些话时,那双眼在这昏暗的牢房里显得异常光亮,傅沉舟似乎是有些不忍,没有与他对视,紧接着回头又朝布满黑苔的墙壁看了一眼。
“你想好了,一旦做了这个决定后半生便是要过上完全不同以往的人生。”他问。
薛时卿没有回答,但傅沉舟知道他心意已决。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是他既想看到又不忍看到的这一步......
“你的家人我会妥善安置他们的后事。”傅沉舟道。
薛时卿有些哽咽,“多谢...”
“还有一事...虽然道歉并不能改变什么,但我想还是要说出来...”傅沉舟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对不起,敲登闻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