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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仃的瓣片后,花柄和失去色泽的残蕊,一瞬齐齐化作斑驳砂砾,倾塌般堆积于她的手里。
燕炔清指尖,触碰至一线险之又险的天机。
来自凡人的善意,成为她叩开葬海门扉的机缘。
燕炔清不再顾忌缠心琐事,提剑一纵,跃入唯她可见的白色旋涡。
犹如一尾小鱼,于岸边搁浅已久,苦寻不得水源,如今有了希望,就算是不怀好意的海啸,她亦奋不顾身。
里面,是惊涛骇浪。
“葬海”。
葬的是无尽汪洋,还是一只几近力竭的黑燕?
*
燕炔清的葬海,与名字极其不符,一滴水也无,放眼望去,尽是土黄连绵的高低丘陵,没有终末。
葬海好生古怪,她的神识无法搜寻大范围,只可止步于身侧三丈。
三丈不到的神识,是比炼气修士更不如的水准。
燕炔清心下一凛,祸不单行!
甫一落地,一窝奇形怪状的凶兽立时撕咬扑上!
燕无名自剑中现身,一掌对上打头的凶兽,震碎了大半个脑壳,腥臭瞬间刺入燕炔清的嗅觉,如一根长刺,直冲灵台。
“当心!”他厉声大喝,警示燕炔清。
燕炔清捺下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往左扭身一旋,反手一剑砍下一旁对她头颅虎视眈眈的凶兽。
她灵巧落地,微不可见地皱眉。
一入葬海,她的五感便被猛然放大,譬如现下她就无比清楚,方才落地之时,她正好一脚踏上地面干涸碎裂的砂石,硌得她浑身不适。
纷杂凌乱的粘稠腥臭,毫无生机的黯淡土色,难以忍耐的干燥,过分喧闹的刀剑劈砍声……
燕炔清面无表情地斩下又一头凶兽,心底燥意火上浇油般“噌”地燃起。
既然如此,杀便是了!
第三十三章,宋已箐在码头遇到一对赶路的母女,数十年过去,小丫儿变成雅姨姨,母亲也是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了。
岁月啊。
第40章第三十八章 道(欢迎看作话)*长腿40老啊姨40
入内的第一月,燕炔清摸清葬海的地形。
一入秘境,秘境意识给了她一种隐隐约约的感应,她知道哪里相对安全,哪里是最危险的地方。
最深的深处,是葬海中心,亦是最为凶险的兽巢,其首领境界已是元婴巅峰,可称一句半步化神。
它是破境的关键,更是金丹初期的燕炔清需要避其锋芒的存在。
但知晓了这些,又能如何呢。
再锐利的意气,在葬海都能给磨平。
数年如一日的黄土,无尽的妖兽,阴郁沉闷的灰色天空。燕炔清义无反顾地往里撞,想用满腔无处发泄的证道之心狠狠给葬海来上一剑,然而真正身处其中后,才发觉葬海犹如粘稠的气泡团,软绵绵地包裹她,而她只是一滴汇入汪洋的露水。
燕炔清的力量之于葬海,是露水之于汪洋,微渺无望,毫无胜算。
她如何反抗,如何铆足劲地砍杀,葬海只是一如既往地沉默,沉默,仿佛在包容一个不知世事的小辈。
小辈的折腾,它不放在眼里。
葬海当真十分凶险,燕炔清于此不知日月,闯了许多年,几次濒死。
劈,斩,刺,挑,机械性地重复动作,杀死每个试图近身的凶兽。
她浑身浴血,再无世家大小姐的洁净,满身煞气,几乎杀到麻木。
燕无名很担心她,但燕炔清拒绝深入沟通。
她再次面无表情地砍死一头体型庞大如同小山的黑兽,黑兽在她面前轰然倒下,如同一座陨落的山。
血很腥臭。
燕炔清想:我在干什么呢。
我这些年碌碌无为,不是就像这些时日的劈砍吗?
我选择修炼,真的是因为我自己想修炼,追求大道,飞升成仙?
我真的……有道吗?
我的道在何处。
黑兽倒地溅起的黄沙染上难以散去的血腥,弄脏燕炔清的衣袂。
她面无表情,撕下那片沾染污渍的白袖。
衣料是青河衣坊顶顶好的缎纱,雪白素净,轻若无物,她不过是虚虚张开掌心,它便如融化的落雪,飘飘然地坠落刻入宿命的细土。
残缺衣袂落地,滴答,滴答,绽开小小的灰色花点,深浅不一。
燕炔清眼睫眨也不眨,任由泪珠盈满,无望地划落眼尾。
葬海极少起风,有也只是细碎微风,恰巧一阵气旋卷过,不过一个错眼,衣袂就顺着风之轨迹,转瞬消失。
无法控制的命运,如同燕炔清一般,风要它去何处,它便只得前往。
失去衣袂,泪珠砸入泥地,显出数个深棕小圆点,又很快被四周扬起的砂石淹没。
燕炔清提剑走了。
太可笑了,枉我活上几十年,如今才发现——
我根本没有自己的道。
*
说实话,燕炔清已经逐渐看开看淡,只觉荒唐无比。
一个剑修,没有自己的道。
她怎么对得起自己的本命剑和剑灵?
一个平平无奇的黑夜,燕炔清放弃近在咫尺的小型妖兽聚落,为了锤炼自己的心,拷问自己,几乎抱有一种殉道的心态,直接前往葬海最最凶险的兽巢。
她早就知道这了,先前一直在外围闯荡,谨慎避开兽巢。
现今。
做了缩头乌龟这么多年,她不愿再逃避。
且让我看看,我这个没有道的剑修,可否凭借手中之剑,问鼎该境!
“无名……”她跋涉数月,终于快到了,难得在兽巢百里之外停下,久违地仔细擦拭无名剑,“我若是战败。”
“你不会死的。”燕无名直接打断她。
燕炔清定定看着他:“葬海不会吞噬剑灵,届时你愿意留在此处,或是回青河,甚至想去西海,都随你。”
“最好还是不要在葬海罢……如此孤寂的秘境,这么少人来,你会很难过的。”
她停顿许久:“我不想在陨落后,你会难过。”
燕无名心里窝火,但又不愿真的拿话气燕炔清,“瞻前顾后,你作为剑修的果决呢?”
“你说的对。”燕炔清久违地笑了,“或许我这样的人,本就不该是剑修。”
她在看燕无名,透过他隐隐痛心的眼眸,她似乎窥见数十年前欢笑拌嘴,张扬恣意的她们。
多好的年少岁月啊。
良久的沉默后,燕无名终于开口。
“……你这样的人?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样的。我身为被你唤醒的剑灵,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我知道,以往的燕炔清,从来不会这样自怨自艾。阿清,我说了,你不会死。”他深深凝望篝火对侧的燕炔清,“如果你看不见自己的道,那么,作为你的半身,我会给你一个答案。”
燕炔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