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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栗的瞬间,譬如今日午后迅猛,无法抗拒的汹涌情潮。
自伤口而起的痒意,极度诡谲,不泄身,那股邪火只会越烧越旺,像发情的兽类,身体本能驱使一切,可、可我并无很想、很想抚慰……
庭昀低头思索,脸更红了。
幸好老板娘和帮闲没发现,约莫下次,不会突然发作罢。
他轻轻推开角门,力道很小,但门过于老旧,粗嘎声响亮突兀。
吱。
庭昀探头往里望,乌木遮挡了他大半脸庞,余下一只圆圆漆目,忐忑闪烁。
“我会吃了你啊?”老板娘音调不高,长长拖着,隐约不耐,“在回廊躲懒整个下午,怎的,睡得够舒服么。”
角门离掌柜位尚有一段距离,庭昀连她背影都没见着,话语便先到了。
“快些。”
他不敢再拖,快快拴上门进来,回廊那事终归无法启齿。
老板娘桌上摆了小菜,筷子挑来拣去,素菜皆被嫌弃拨一边儿。
庭昀双手交握,垂目,低声道:“抱歉,掌柜的,庭昀做事太慢,让掌柜的烦心,真是庭昀的罪孽。请您大人有大量,饶恕则个……”
老板娘“哼”声:“来俩月了,按说活计也不多,怎的你便特殊些,脑子笨,做惯的事都忽然生疏了?”
“是、是,”庭昀头越埋越低,老板娘几乎只可看见他松乱发髻,“庭昀愚钝,老板娘费心了,还望您别太动怒,为庭昀卑贱之躯伤身,并不值得。”
老板娘望着跟前这油盐不进的黑脑壳就厌烦,“啪!”,筷子重重搁下。
“一个两个都叫我不得安心,天生来讨债。”
庭昀低声应是,默默退下,回他那间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小房。
老板娘继续琢磨小菜,全然错过庭昀嫣红异常的情态。
庭昀脚下发软,一步一步,勉强往前走,兴许只是饿得眩晕,并非甚么大事,但今日再如何也不会有吃食可用,无事,无事,且忍忍,养气丹还在体内,我不会如何的。
他飘飘然而混沌地思索,却不料现下正处超乎常理之亢奋,脸颊红晕愈发飞扬,眼尾都染红了,似被谁人狠狠凌虐,不,更像被轻捧着,吻千万遍。
偏偏这般惑人的妩媚,放他人身上是倾国倾城,而配上庭昀可怜兮兮的神情,倒生出几分天真纯然,懵懂质朴。苌腿?铑阿∠咦追‵文证理
好饿,庭昀闷闷不乐地抿嘴,看上去似痛饮十大坛烈酒,醉得彻底。
路过灶房,门虚掩,没完全关合,柴火噼啪跳跃,锅里不知炖煮何物,香气热烈散逸,顺着小缝,幽幽荡至庭昀身旁。
咕噜。
庭昀不甚明显的喉结上下滚动,情不自禁咽下口涎。
“……”
他步伐一顿,驻足,闭眼,深深迷醉于虚无鲜香,贪婪地汲取世间最最完美的欲念。
此处并未点灯,唯一光亮源于灶台的恒定火苗。
黑夜魅魅。
无人知晓的幽暗里,一根蓬松的棕红狐尾,悄悄绷紧,尾巴尖勾了半圆。
——是欢愉之态。
*
唔。
庭昀睡眼惺忪,揉揉眼角,小小声打了好长一个呵欠。
泪水花花。
半晌,他愣住了。
又是回廊,又是后院,我……怎又就这样睡了?
秋风应景,正好赶上,迎头露面糊庭昀一脸。
一下打散他的困惑茫然,断开的思绪,灵光一闪后裂成碎片,呼啸重归混沌,抛之脑后再想不起。
头发愈发乱了,好些无法束起的碎发不听话,横七竖八,天色暗了,庭昀还得赶忙拾掇好木桶等物,着实没空多顾头发如何,只能稍稍拨开两颊边的发丝,以免挡眼,看不清路摔了是其次,又误时辰可大大不妙。
他随意拍拍衣裳,落下些小尘土,并不算非常埋汰。
“幸好,幸好。”
庭昀苦中作乐:“起码天还没完全黑。”
他惶惶然地碎步小跑,忙作一团,给老树浇水,又归置木桶,忙完后原地绕了数圈,一拍脑袋,匆匆往角门去。
天将黑,鸟兽归巢。
一位少年,梳着乱糟糟的发式,发间探出一双圆尖狐耳,身后,赤棕狐尾不复高高翘起,尾巴毛一反常态,低垂紧绷,半点不见平日蓬松可掬。
前几次仍是虚影的狐耳狐尾,今日看来,却已成实体,光线再透不过,只可为其镀层融融光晕。
忽而,那对狐耳一抖,一定。
角门没关!
庭昀莫名的低落沮丧一扫而空,面上重现笑意。
我可以安安静静地进去,不挨骂啦。
狐尾无法隐藏情绪,忠诚传达主人之兴高采烈,毛毛再次变得蓬松,大大摇了两下。
老板娘拉开门,正好瞧见这尾巴舒展全程。
她静静盯着:“……不知廉耻。”
庭昀实则被突然冒出的她吓了一跳,嘴角还没落下,表情僵了,半道扯出个要哭不笑的混乱样,“掌柜的?庭昀刚洒扫完回廊,正要进去……”
话音未尽,庭昀看对方脸色乌云密布,逐渐噤声,喃喃不语。
老板娘深吸一口气:“晦气,天幕门都给我送了个什么东西来?”
不知做错何事的半妖少年,狐耳往后压低撇平,疑惑,又惶恐。
“好吃懒做,贪睡,耍小聪明,逃避活计,”老板娘眼神凌厉,并不看庭昀,而是盯着狐尾重新绷紧垂下后消失的虚空一点,一条条仔细掰扯审判,“难怪,狐族,还有淫荡本性,你这个小妖,究竟魅惑了天幕门多少人,叫他们死心塌地把你这晦气。”
她傲慢地剜了一眼庭昀,高高在上,“送到我这。”
字字诛心。
她说的一大堆话,庭昀多半没听懂,他只是……
我究竟又做错何事,犯什么错。
毛茸茸的漂亮大尾巴蔫蔫垂下,老板娘泄愤完毕就走了,庭昀留在角门之外,啪嗒啪嗒地流泪。
他胡乱揉了把脸,突然,左脑壳上,似乎摸到什么温热柔软之物。
庭昀彻底僵住。
那物什……有触觉,甚至异常敏感,一摁,便又坚定弹回原位。
不只是左边,右边亦然,他同时摸到了。
“啊!”
庭昀稍微使了气力,两处尖锐疼痛同时炸开!
他软了身子,斜斜跪坐下去。
有无飙泪,庭昀已不清楚,他泪水没停过,也许冒出更多的泪吧,眼前模糊一片,朦朦胧胧。
石板未干,小摊积水尚存。
天色明明灭灭,云层撕裂一道崎岖缝隙,最后的绚烂余晖倾泻而下。
小小的暂时水潭里,天边金光层层叠叠,明亮的背面,还有一位涕泗横流的哭泣少年。
庭昀与他哭红的双眸对视。
他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