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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里普通了?”晏斯茶抚上孟肴的脑袋,轻轻揉了揉,“一天再怎么糟糕,只要想到可以看见你的日记,便觉得至少还有一件令人安心的事。”
“因为你从来不会写进负面的情绪。这很难得,尤其是在日记里。”
孟肴想,原来会长也看出了他的刻意。因为现实的洪流快要冲走他,他只好这样,用这样笨拙的方式抓住最后一点点浮木。
“我一直在想象着和你遇见,想象着你会是什么样子。”
晏斯茶这句话几乎刺痛了孟肴,他缩起肩膀,又变回了那个自卑的幺鸡,“结果呢......”他自取其辱般问道。
会长想象中大概是个阳光开朗的人,实际见到的却是个卑贱懦弱的小子。孟肴暗中掐紧了被子,而且他还不知道这个人是个被欺凌者,是个身体残废。
“结果我没想到会是你!”晏斯茶突然笑了起来,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似乎没有注意到孟肴的情绪变化,“孟肴,你真不记得我了?”他的目光灼灼,像两轮亮堂堂的太阳,把整间寝室都照热了。
孟肴有点迷惑,他自然认识晏斯茶,从高一的新生仪式上就认识了他,可是印象中,他们从前并没有过任何联系。他迟疑地摇了摇头,看见晏斯茶眼底的光暗了一些,像乌云遮住了太阳,“也是,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去年六月十号的下午,你在3路公交车上抓了一个小偷,你还记得吗?”晏斯茶的语速有些快,像是担心孟肴连这个也忘记了,尽量详细地描述道,“戴着鸭舌帽,个子不高,很年轻。”
六月十号?孟肴盯着晏斯茶一张一合的嘴巴发愣,他当然记得,这一天他抓住了刘泊,刘泊也“抓住”了他。
“想起来了?”晏斯茶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那个钱包的主人就是我。”他的语气慢了下来,有意给孟肴好好还原那天的场景,“那一天我很无聊,于是漫无目的地坐上了公交,从终点到起点,起点到终点,来来回回坐了三遍,”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一个易破碎的梦,“第三遍时,我已经有些困了,把头靠在座位上,但是睡不着。你就在这个时候上车了。车上仍有空位,你却只靠在窗户边上。”
他看见孟肴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自己,眼神清澈明亮。那天也是这样,他一上车晏斯茶就移不开眼了。淳然质朴的气质,在这一片钢筋水泥的枯地里,是个清秀又圣洁的少年。
只是他好像有心事,靠着窗边望向车外,眉目间聚着一朵愁云。但这朵愁云在晏斯茶眼里也是可爱的,像是丢失了玩具的小狗,亦或者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小男孩。
“然后你的目光看向了我。”用一种特别的、好奇而又瑟缩的目光看过来,“我没有动。”
“后来有人过来偷我的钱包,我知道,但我依旧没有动。我想看看你的反应。”
“你很快就发现了,气呼呼的样子,想出声又害怕,脸上的表情变化很丰富,”晏斯茶像是想起了那有趣的画面,眼底柔光流转,“最后你大叫了一声,追着他下了车。鼓起勇气的样子太可爱了,我本来想追上你,可惜......”他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收敛半分,忽而不再说下去了,话锋转到:“我本来以为这是个无疾而终的邂逅,结果又在学校遇见了你,你还是那个写日记的人。”
他的目光在孟肴的脸上来回逡巡,似乎是要将他的模样镌刻在脑海里,“你看,这样的缘分。”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可是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孟肴没有露出相似的欣喜。他脸上的血色都褪尽了,空空茫茫,像一面遗落大海的孤船,“原来是这样......那一天你明明知道,却没有动?”
“你只是为了看看我的反应,”孟肴呼吸越发急促,胸口也剧烈地起伏起来,“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趣味......”
他所受的一切磨难、一切屈辱在此刻突然有新的支撑点,他将罪恶悉数丢到眼前这个少年身上,那些压抑的、痛苦的回忆重新醒来,他无法承受的、日夜悔恨的。
“你知道吗,如果你动一下,只要动一下,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还能像其他人一样,正常地读书、生活......”孟肴一面说着一面走下床,他赤脚站在地上,自上而下俯视着晏斯茶,“如果动一下,抬一下头也好......”
如果,如果。
孟肴不知道,如果是个老巫婆,她赋予人希望,而后又施加给人绝望。永远不要呼唤如果,她会用魔法让你耽于过去,兜兜转转,最后失去自我。
“如果你动一下,他一定会收敛,我也不会追上去......你知不知道,你的无动于衷把我害得有多惨......”他一只手捧住脸,没有眼泪,他流不出眼泪了,“我成了一个......”孟肴嗫嚅了一下,他甚至无法形容自己,最后只轻轻地说:
“一个笑话。”
晏斯茶很惊讶,但也很快镇定了下来,“为什么会这样,你从来没有在日记里提起过......”
“我为什么要提?你不会懂的,我每分每秒都在竭尽所能地逃避这样的日子。日记......日记不过是我理想中的生活,”孟肴拽紧了自己的衣摆,手像一缸混合的颜料,一会儿发白一会儿发红。他气极了,突然抬起手指向晏斯茶,以一个充满攻击性的姿势,“你说我们很有缘分?”
“对,”晏斯茶一步步试探着靠近孟肴,任凭他指着自己,语气近乎恳求,“我不想再和你错过了。”
孟肴又笑了一声,分明是个冷笑,却凄凄惨惨的,像被百般欺负透了,骨子里散发出荒凉的无助,“可我已经不是那个公交车上的我了,也不是日记里那样,”他指着晏斯茶的手微微抖动着,像是举着一把沉重的枪,颤抖着扣在扳机上,“......你知道H班的‘幺鸡’吗?你可以去打听一下,”他抿了抿嘴,抿得发白,才一字一句地说,“他像畜生一样给人骑,被踹,被全班无视,被......”
“不要说了,”晏斯茶像是不忍,极快地打断他,“不要说这些。”
“......这样你也无所谓吗?”孟肴手指指回自己,枪头对准,仿佛要炸个脑袋洞穿,“好啊,来,”孟肴挑起眉,模仿着那些人的口气,“你趴下来,像狗一样舔我的鞋子,舔高兴了,说不定我就原谅你了。”
不是这样的,住嘴,住嘴!住嘴啊——
芥川写过一篇短篇,叫作《蜘蛛之丝》。说某日清晨散步的释迦牟尼看到了生前杀人放火的强盗键陀多在地狱的血池中挣扎,回想到键陀多曾经放生过一只蜘蛛,便大发慈悲想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