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键陀多一次机会,于是将一根蛛丝投入地狱。

正在苦苦挣扎的键陀多看到从天而降的蛛丝喜出望外,用尽浑身力气沿蜘蛛丝向上攀爬,希望能够逃离地狱甚至登入极乐世界。但在中途休息时发现其他罪人也源源不断地尾随其后,吃惊、愤怒的键陀多吼道:

“喂,你们这些罪人,这蛛丝是我的,谁让你们爬上来的?下去,快下去!”

话音刚落,蛛丝便啪的一声断开,键陀多又重新掉入地狱的血池中。

孟肴曾以为晏斯茶是一架天梯,要将他从这地狱的烈焰中拯救出来。可是到头来,只是一根极乐复归地狱的蜘蛛之丝。孟肴突然生出了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意。他想拖住他,把他拽下来。

来啊,下来啊!让我们一起待在地狱里吧!

“你会吗,你会做吗?会长。”最后两个字孟肴刻意咬得很重,他见晏斯茶没有立即动作,便发出了一声很轻的笑,“这就是你的喜欢吗?”

晏斯茶安静地望着孟肴,“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点......”他垂下眼帘,慢慢伏下身子,蹲在孟肴脚边。

他颀长的身体如同汪洋上的一只海鸥,在昏暗中逐渐舒展开。他伸出手扶住了孟肴的脚踝,孟肴颤抖了一下,晏斯茶的手很冰凉。

孟肴的脚像是被这温度刺痛了,绽出一个血泡,无力地撑不住身子。他看着晏斯茶一点一点凑近自己的脚,眼神如同一卷长长的灰色麻布,伸展出去,指向广莫之野,没有一丝迟疑。

孟肴突然意识到,他根本没有办法把眼前这个人拖下去,永远不可能。

他浑身战栗,往后退了一步,颓然跪倒在地上,终于爆发了出来,“为什么你能为我这种人做到这种程度啊!”他眼前一切都模糊了,就像溺水的人透过海水看见的那样,“为什么啊,会长......我想不明白,”他直接嚎啕大哭起来,“......为什么他们又要那样对我,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啊,”他胸中的热泪直往上涌,把胸口都震裂了,破出一个大口子,“我想不明白,会长,为什么,为什么啊......”

晏斯茶走过去搂住孟肴,他的手在孟肴背上温柔地拍打,苍白的牙关却咬得绷紧,“因为愚蠢的人只会遵从恶性,在需要的时候急迫地驱使温柔的人,”他的语言魔幻,似是清醒似是癫狂,“你想要改变现状,就要先改变自己,”晏斯茶把孟肴的脑袋扶起来,和他对视,“要学会攻击,学会反抗。”

“他使用暴力,你就用死的觉悟去反抗。那种虚张声势的小人,只会被你吓跑。”

晏斯茶的话就像一团棉花,塞进了孟肴胸上的窟窿里,血被堵住了。孟肴停止了大哭,只小声啜泣着,他看向晏斯茶的眼底闪着光,比泪光更明亮,比星光更璀璨。

“就算你解决不了,也还有我,”晏斯茶的手珍重地抚过孟肴的头,“我会保护你的。”

第22章

初夏的天空亮得很早。清晨六点半,孟肴准时醒来。他盯着头顶的床板发了会儿呆,才意识到自己睡在床上——昨夜他分明是睡在地面凉席上的。

孟肴坐起身子,果然看见晏斯茶躺到了简陋的凉席上。他的个子很高,睡觉的姿势却像子宫里未出世的婴儿,腿屈在身前,两臂也交叠在一起,拳头紧握。他的脸几乎全部埋进了枕头里,只露出了黑发间白得透明的耳朵。好像厌恶清晨扰人清梦的光亮,又像惧怕夜晚虚无的黑暗。

孟肴不知听谁说过,喜欢蜷在一起睡觉的人多思多虑,总是缺乏安全感。

这和他印象中的会长完全不一样。孟肴突然有些心疼,他伏下身子想叫醒晏斯茶,却看见睡梦中的晏斯茶抬起手挠了挠手臂。那手臂上有零星的红点,在白净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被蚊子咬了这么多,他昨晚有休息好吗?

孟肴的手停了一下,从晏斯茶手臂上方横穿了过去,将边上揉作一团的薄被单重新展开,轻轻盖回晏斯茶身上。他小心地把每一点漏风的洞都压平,这才蹑手蹑脚地洗漱一番出了门。

周末学校的食堂只开一个窗口,他不知道晏斯茶喜欢吃什么,索性每种食物都买上。食堂打饭的阿姨认得孟肴,还笑着调侃了一番,问他是不是谈上了女朋友。孟肴提着早餐气喘吁吁地往回跑,一路傻笑个不停,仿佛自己成了个千金一掷为搏美人一笑的爆发户。

可回到宿舍,他只看见了一张空着的竹席子。

孟肴一颗砰砰作响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他这才意识到手里的早餐原来是那么重,勒得他手疼。

他趿拉着鞋子走到桌边,把早餐一样一样铺开。腾腾的热气飘散起来,揉和出蓬松的油气,可是孟肴没有一点食欲。这些东西花掉了他接近两周的早餐钱。他泄愤似得往嘴里塞了个大肉包,胡乱嚼了嚼就猛灌一口豆浆咽下去。

不能浪费,要全部吃掉......

他又往嘴里塞了大半根油条,突然听见浴室门锁响了一下。孟肴鼓着腮帮子转过脑袋,就看见晏斯茶穿着衣服从浴室里面走了出来。他的湿发被拨到脑后,露出一张完整的棱骨分明的脸,“你早上吃这么多?”晏斯茶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在这个发型下有种侵略性的酷劲。

孟肴喉咙抽了一下,差点被噎住。他吃力地咽下嘴里的油条,狠狠咳了两下,“我、我以为你走了......”

晏斯茶走到孟肴身后为他顺气,像是想发笑,又有些心疼,“我怎么可能不跟你打招呼就走了。”

晏斯茶的目光一转,又落到了孟肴的桌子上,“不过这些还是少吃吧。食堂粥里的米都是隔夜的饭混合的,豆浆是粉冲的,”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肉包用的是血脖肉,有很多淋巴结脂肪瘤,”又指向孟肴手里的半根油条说,“而且学校的油条多次复炸,铝超标,还有大量反式脂肪酸。”

孟肴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才低低地嗯了一声。他看见晏斯茶冷淡而挑剔地扫了一圈桌上的食物,便走到床边坐下,并不打算走近。

那句“你不吃吗?”孟肴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了。

他想起小学的时候坐在教室里,全班一起背诵“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的情景。鳜鱼肥,这诗念在嘴里就让人遐想万千,仿佛三月暮春时节,清澈见底的溪流上漂着粉色的桃花,肥美的鳜鱼从水里游过,在水波里粼粼闪光。他问老师:老师,鳜鱼是什么味道呀?

那是他们乡里唯一一所小学,一个年级只有四个班。老师温柔地摸了一下孟肴的脑袋,说:老师也没有吃过,等以后肴肴有机会吃到了,记得回来告诉老师哦。

——嗯!老师,肴肴以后一定会去吃鳜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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