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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嘴道:“年轻啊。”

贺仪吃饱了,饱得甚至有点撑。满院子羊膻味熏得他想吐,旁边三五桌人划拳抽烟,弄得乌烟瘴气。

好在杨福生把烟戒了,陈宏也没什么烟瘾。

他两手捂着鼻子支在桌上,院子里有小孩,举着什么荧光魔法棒叽叽喳喳到处跑。

陈宏又打了个车,他把杨福生送到他新租的小区楼下,有个女人抱着孩子站在小石子路边等着:“谢谢你哈!”

贺仪趴在后窗玻璃上看着他们。

杨福生喝得步子发飘,一把搂过女人。女人羞愤着骂了几句,他又要抱孩子。

“你看看你喝的这样,再把孩子摔了……不能抱,回去睡小屋呀……”

这口音一听就是南方人,生气也是软绵绵的像撒娇一样。贺仪这几年口音都被北方同化了,乍一听这种口音,竟有种难言的熟悉感。

单元门口亮着盏灯,一家三口的影子被那盏灯拖得老长。

贺仪看得有些发愣。

直到陈宏上来,“嘭”地一声关上车门。司机把后座的小灯关了,车里又一下变得漆黑。

杨福生走到单元门口又转过身,拿着小娃娃的胳膊朝这个方向挥手。陈宏就打开窗户也挥了两下。

贺仪等他关上车窗,躺倒在人身上。

“干嘛你没骨头了?”

贺仪头闷在陈宏胸前,陈宏不动,他也不动。

陈宏身上总有种味道,是车间里的机油味,淡淡的,也并不难闻。偶尔被洗衣液和香皂的味道遮住,但贺仪总能分辨出来。

可今天烧烤摊的气味太重,他们满身都是烤碳味。

贺仪闭着眼睛,脑子里却一直都在回放刚刚一家三口的画面。

原来一家人应该是那样的……是那么组合起来的,有爸爸,有妈妈,还有一个小娃娃。

原来是那样的……

贺仪不是第一次看到带着孩子的男人女人,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孩子,他看到了一个家庭的诞生。

脑子里的想法乱糟糟的,贺仪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他想起今天晚上杨福生说的话,好像陈宏以后也要变成这样。

变成这样坚不可摧的一家三口。

第19章 你要结婚吗?

杨福生自从那天来了就再没来过,陈宏说他面馆的房子租下来了,正在做装修。

贺仪还挺想去看看,但他一想起那个女人抱着孩子站在门口就不想去了。

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面馆开张之后陈宏打包回来过几次,贺仪感觉味道一般。不过他家卖的挺火,下班都忙不过来。

还真让杨福生说中了。

不过贺仪的生活还是没什么大变化。

倒是厂子里这段时间鸡飞狗跳的。不知道谁传的小道消息说车间主任被调走,没准要空降一个新主任下来。

换新主任,那陈宏这个二把手就不一定有用了。有不少工人就懒懒散散的,命令也成了耳旁风。

陈宏这些天肉眼可见的疲惫,而且酒局也变多了。

有时候贺仪等人等到半夜十二点,家里没电话,他就去楼下用公用电话亭打。

有好几次陈宏回来,看见贺仪一个人蹲在电话亭里等他。说了也没用,后来他只好和物业商量,在家里装了个座机。

座机装上之后收到第一个正儿八经的电话是杨福生打来的,电话那头乱哄哄的,杨福生说:“你哥今天不回去啦,自己睡没事吧?”

贺仪愣了半天:“他喝多了?”

“哦,对,喝多了。”杨福生笑道,“别担心,有我呢。”

“你们在哪儿啊?”

“告诉你你过来啊?添乱。”杨福生说,“没事,明天就回去了。”

贺仪还想说什么,但话筒那头出现了忙音,杨福生把电话挂了。

贺仪又打陈宏手机,打了几次都没人接。

十点多,他放下笔,合上书本,又给杨福生打过去。

“喂?弟弟啊没事儿,你就甭操心……”

贺仪听到好像谁在旁边问了一句“小贺?”,杨福生话没说完,电话就被人拿走了。

“你困了就先睡,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陈宏的嗓音从听筒传出来,很清晰:“我手机落办公室了,今天冉冉过生日,我在他们家的面馆呢,大概再有一个多小时吧。”

电话的背景音随着关门声变安静了,贺仪用笔在旁边的稿纸上瞎画,涂了一堆黑疙瘩:“你喝多了吗?”

“谁跟你说……”陈宏笑道,“你听我像喝多了?”

贺仪“唔”了一声:“那……你别喝那么多。”

“没喝酒,小孩过生日喝什么酒?”陈宏说,“外面冷,我先挂了,你困了就睡。”

“我不困。”贺仪说。

“爱睡不睡。”陈宏说,“挂了。”

“哦。”

贺仪挂了电话才发现草稿上画了一排小人,小人被打上叉号涂得乱糟糟的。

那是他想着杨福生画的。

已经是深冬,夜空像块巨大的黑色冰块一样。贺仪换了棉袄,掐着时间出去。他这两天都没怎么出门,趁着晚上安静,正好溜达溜达吹吹风。

他就在大门口溜达,大门口有保安亭子,有大灯,陈宏回来他也能看见。

路上的车很少,但路灯很亮。贺仪在步行道上数方砖格子,时不时停下来抬头看看路过的车。

陈宏应该是坐出租车回来,他数了好一会儿,数得脚底都被冻得冷飕飕的才远远看到一辆车影子。

贺仪盯着那车影子,由远及近,直到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陈宏下车,嘭地关上车门:“大晚上你在外面溜达?”

贺仪人都冻麻了,扑陈宏身上就拽他的围巾:“冷冷冷……”

陈宏赶紧后退,推开人脑袋:“等会……”

他弯腰朝车里的人道:“这是我弟弟,贺仪。”

贺仪这才意识到车里还有其他人,但不是杨福生或者谁,他不认识。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站直身子。路灯打在半个车后座上,他看到一个女人朝外探头:“还真是弟弟?”

陈宏笑道:“这是倩倩姐。”

贺仪忽然局促起来。他很久没和陌生人说过话了,还是陈宏认识的人。但也并不是因为这是陌生人他才觉得别扭。陈宏认识很多人,他都不认识。

但为什么是这个人?或者这一类人?

贺仪不自觉地想起杨福生他老婆,瘦瘦的,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车里的女人也是。

这种气氛让他觉得很难受,好像比去杨福生家的面馆里吃饭都难受。

他就呆呆站在那里,听到陈宏说:“小贺,你要不先上楼,我把倩倩送回家就回来,女孩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不用不用,你把小孩扔外面更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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