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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一份,但陈宏都说不清那些年他到底见过多少孩子。在那背后又是多少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这其中包括了贺仪,也包括他自己。

第18章 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扯得老长

贺仪回家之后就开始看书,他专门买了两本英语书。一本是英语图画册,一本是正式的英文课本。

图画册一页一个卡通画,上面是单词,下面是汉字。

他翻开跟着练:猫cat;狗dog……

先在纸上抄一遍再照葫芦画瓢的记。写的时候脑子里拼的还是拼音,对单词的读音也没概念。

贺仪还记得张蝶生教的几个英文字母,但g以后的就都不认识了。课本上那些乱序的拼音字母排列的英文句子更像是天书一样。

他扯着陈宏教他26个字母的大小写,陈宏蹩脚的读,他就蹩脚的记。坚持了一段时间终于崩溃了,贺仪打心底里开始佩服起张蝶生来。

“肯定不是这么记的。”他说,“要是张蝶生在就好了,她就是英语老师。”

陈宏愣了好一会。

这个名字他已经很久没听过了,太久了,他甚至感觉那是上辈子的人,但贺仪提起来自然的就像在昨天。

……就好像这些日子里,他和贺仪的生命流速不一样似的。

“你怎么还记得她?”

“你不记得了?”贺仪诧异道,“一开始就是她教我写的a b c d。”

他隔了一会儿又问:“你真不记得了?”

-

又是一年春天。

贺仪对时间没什么概念,他的生活里根本没那么多印象深刻的事儿,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书。

唯一让他惦记着,能清晰象征着时间流速的东西也就只有每年的生日了。

前年的生日礼物他要了本英语词典,去年陈宏在二手店里给他淘个MP3用来听英语录音。

几篇英语听力来回听,一直到能把那几篇课文一字不差的默写下来。

他现在对上学有种根深蒂固的执念。总觉得只要学快些,多学一个年级的知识,上学的时候就能少交一年学费了。

钱会慢慢变多,总有一天能去上学。

他没有课表,也不用按部就班的学。慢慢地开始对照着小学的书研究初中课本。除了语文数学,还接触物理化学的知识。

陈宏不得不感叹人和人的脑子真的生下来就不一样。他哪怕在书桌前坐上一年都不会有翻开课本看的想法,那些麻麻赖赖的数字公式,看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贺仪居然能正正经经地列出解题过程。

陈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看不太懂贺仪写的东西了。数字里面夹着英语字母,有时候还夹着他不认识的外国字母。

贺仪写得很多复杂的字他也不认识。

其实算不上多复杂,只是他没上过几天学,而后天自学的精力也很有限。

他有时候听贺仪跟着MP3读录音,总忍不住问:“你会说英语了?”

贺仪每次都一幅死样:“早着呢。”

陈宏有时候觉得他和贺仪之间的时间流速真的不同。

当年他全身上下只有二百块,到现在,手底下管了几十口子人。

他从人**窝里跑出来,一路北上,住厂子,住筒子楼,又搬到公寓。从一个不知名小碎催,到现在能在几个大厂子的领导桌上轮番说话敬酒。

他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从少年跳过青年,又变成了个死气沉沉的中年人。每天在领导之间周旋,说着圆滑的话,办着玲珑的事。从车间到办公室,再去酒桌上。

来回辗转,可贺仪还是那么大,身高都和当年坐火车过来的时候差不多。

以至于后来杨福生来了见到贺仪第一面就是:“这又是从哪领了个小妹妹?”

杨福生当时回去的时候是冬天,那年年底就结婚了。现在是带着老婆孩子一块来北漂,家里出了点钱,他们想在这边开个饭馆。

“我是男的!”贺仪回头瞪着杨福生。

“小贺?”

杨福生兴冲冲跑到他旁边,“呦呦,我还以为是个小姑娘呢!你怎么也不长个子呀……”

几年不见这人说话还是那么会气人。

贺仪站起来:“我长了!”

杨福生摁着他脑袋瓜嘿嘿道:“长什么长?还留这么长头发,我看是让头发压住了。从后面看真跟小姑娘一模一样,你哥舍不得带你理发啊?”

贺仪捂着头发不让他碰,蹬向陈宏。

“换衣服出去吃好吃的。”

陈宏从柜子里翻出贺仪一年都不见得穿一次的外衣,撵着杨福生往门外走。

“哎?撵我干嘛?换衣服还不让看啊?在厂子里的时候他还光着屁股让我搓澡呢,怎么就儿大不由娘了……”

“滚你妈的娘。”

-

陈宏打了辆出租车,到附近的一家烧烤摊子。

他和杨福生要了一提啤酒,贺仪闷头撸串,听他们东扯西扯。

杨福生喝酒上脸,烧烤摊门口杆子上的大灯照的他脸上红彤彤的。

“就在厂子门口那趟街做面条,冬天热面,夏天凉面。”他啤酒一杯一杯下肚,和陈宏分析,“不好做,你看那些小门面开了关关了开,倒闭了多少家了……但其实,他们是没找到窍门。”

杨福生拿了俩酒杯来回比划:“厂子里都是些上了年纪的,文化程度不高。那开店就得量大,管饱,让人觉得实惠。三块钱的面,五块钱的面。就算五块钱再怎么好吃,也绝对没三块钱的卖得好。”

“针对客户需要调整。”陈宏说,“以后就去你们家照顾生意。”

“不用,让小贺来我们家,你来都不用花钱。”

贺仪被点名,抬头看杨福生。

“看你妹妹,刚满一周岁。”杨福生兴冲冲掏出手机给人看,他相册里全是小孩照片,一个角度得拍十张。

小孩穿着开裆裤,肉嘟嘟的坐在学步车里。

“生下来的时候六斤八两,上个月就学会走了。”

贺仪凑近看,杨福生给他播了个视频。小孩在按学步车前面的数字按钮,一按就唱一段儿歌,旁边的小花闪着灯转圈。

“你这两年怎么样啊?”杨福生挪了挪凳子,凑近陈宏,“还一个人呢?”

“嗯。”

“长得也不丑,就没看上的姑娘?”

陈宏余光瞟到贺仪,随即白了杨福生一眼。

“不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家里人年年催,你没爹没妈的,自己不知道给自己找一个谁给你张罗啊?”

杨福生手机里的视频放完了,儿歌声音就消失的很突兀,贺仪抬头看向陈宏。

陈宏说:“早着呢,不着急。”

杨福生还想说什么,转头看到贺仪直直看着这边,酒劲就消下去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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