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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兽瞳。
他张口便要去咬教主的胳膊,王爷一把把人楼回怀里,避免被教主一掌打死。
他这个弟弟刚丢了人,这时候上去挑衅,哪怕是他打起来也不一定能完整的护住他:“你对他们发什么火?明明是那条泉先自己跳下去的。”
鲛人在王爷怀里收了利齿,闻言还是一口咬在了王爷的小臂上,王爷眉毛一挑,看着人哭的通红的眼角和鼻头。
有些无奈的放纵,咬吧咬吧,人别憋着就好,然后摸着人的脊背给他顺毛:“缓缓,你说出来我才能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而终于缓过来气的鲛人,结结巴巴的总算是能说出人言了:“他,他们,杀了泉先哥哥!”
王爷被他的无理取闹打败了,却还是耐着性子说:“是那条...”被人一瞪改口了:“那位泉先自己跳下去的,跟他们没有关系。”
鲛人大声争辩:“不是的,是他们逼死的。”
鲛人撑着王爷的臂膀站稳,指着皇帝说:“我能嗅到泉先哥哥的味道,他身上有着“牵绕”,那是泉先哥哥的喉骨!”
他语不停歇,随即指着教主:“他穿着“札甲”,那是泉先哥哥的鳞片!”
鲛人转身看着盟主,咬牙切齿:“他最可恶,他拿了泉先哥哥的鲛珠!”
刨骨剥鳞,皆是酷刑,王爷不明白泪可化珠的鲛珠为什么却是最可恶的。
小鲛人的泪不停歇的从面上滚落,他记着泉先哥哥的嘱咐,却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激愤,他们这些人怎么能把他的族人利用的如此彻底,甚至连鳞片都不放过:“那是我们鲛人的内丹,几百年的灵气皆在于此,可活人,没有了它,我们不仅不能化鱼,不能泪凝珠,就连生命也缩短到人类的三分之二。”
“没了这些的泉先,他比人类幼童还要脆弱。”
“下面是深海,他是湖泊泉先,他根本就受不住海水侵蚀,更何况跳下去的还是什么都没有了族人哥哥。”鲛人的声音声嘶力竭,他恨不得撕碎眼前的三人,这是他唯一的族人了。
王爷紧紧抱住要跑出去的鲛人,他这一番话实打实的震慑住了这三个人,他们没想到小泉先给予他们的这些东西都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皇帝突然想起来,有个他已经记不清何时的清晨,那个金石碎玉的声音带着哭腔问他:“陛下,您觉得我作为泉先就只有声音能让您欣赏了吗?”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皇帝的呼吸有些发紧,他好像满不在乎的回答:“不然你还有什么能拿出手的东西?”
那是小泉先引以为傲的声音,是他以为他唯一看得上的东西,然后他在那个大殿歌唱了七日后,亲手剜出自己的喉骨。
难怪,小泉先自那日至此,再未说过一句话,原来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皇帝觉得有什么在胸口狠狠一击,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喘不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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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那几日的歌声,皇帝终于知道,他是唱给谁了。
余音袅袅,绕梁三日。
能配的上如此形容的声音,天下生物唯泉先矣。
珠圆玉润,林籁泉韵。
他声若此时,想的是在溪水中追逐鱼虾,清朗的天空大多日子都是有的,只是那种天清云淡,阳光照的水面波光粼粼,让你情不自禁便赞一声好天气的日子其实是很少很少的。
那天便是一个如此的好天气。
小泉先第一次白天浮出了水面,他曾经在冬天的时候在湖面上捡到过树叶。
枯黄而边缘发焦的叶子,带着水的手指一捏是脆脆的破裂声,咯吱一小声就能让他捂着嘴乐上半天,这样的欢乐其实很短暂,水浸润了叶子的脉络就没了这小小的快乐。
那时的他,还没见过春花,却已经向往了秋叶。
这是他被关在大殿强迫制作“牵绕”的,第一日。
钧天广乐,宛转悠扬。
他唱成这样的时候,是心底掩不住的欢喜,小泉先还没来的及上岸便被人捕上了码头。
他化人的样子被太多人看到,赤裸着双腿蜷缩在一起,双手护着头小心被人当成妖物打死的时候,在混乱的人群中看到了个人。
一个承诺再见带他去看遍繁花的人。
那是他第一次对人类歌唱,凌乱的落在身上的拳脚突然定格下来,原本眼神凶狠的人握着拳头,目光涣散在空中不知落向了何方,然后慢慢转过身子让开了一条路。
一条小泉先抬头就能和那个人对视的道路。
他的眼底波动的是深冬下湖泊的暗流,从嘴里吟唱的是不属于人类的歌声,伸出的手惨白若荧润白骨,却将蜷缩起来的身子彻彻底底的打开在皇帝面前,他还不会走路,匍匐着向前伸出了手。
我来找你了。
你还要不要带我走。
短暂静默后,那只手被人握住了。
这是大殿里欢欣鼓舞,声乐雀跃的,第二日。
噀玉喷珠,凤吟鸾吹。
这是他和哥哥与兄长参加晚集时最想唱的歌,他走路还很生疏,皇帝哥哥抱着他,兄长给他买了个糖人,是个鱼的样子。
黄橙橙的在满街的灯光下泛着一层红,他舔了一下,立刻皱着眉呸呸的吐了出来。
皇帝哥哥抱着他腾不出手,兄长便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调笑他见识少。
然后掰了一点糖鱼渣从旁边的商贩那要了杯水,化在了里面,小泉先看着清澈的水中渐渐萦绕了几丝红痕后又消失不见。
他伸出舌尖,是一种古怪的味道,却莫名有种开心的感觉。
皇帝哥哥笑了笑:“小东西,那叫甜。”
小泉先眯起了眼,笑的开怀,又尝了两口后,在这个人怀里说了人声的第一个字:“甜!”
皇帝顿时停住了脚步,有些愕然的看着怀里抱着专心致志舔着糖水傻乎乎的人,随即又笑着迈开了步子,低声应着:“嗯,甜。”
糖可真好吃,这是大殿里怡情悦性,乐乐陶陶的第三日。
大殿第四日,他唱的是他跟皇帝哥哥回家。
大殿第五日,他唱的是皇帝哥哥带他赏花。
大殿第六日,他唱的是与皇帝哥哥的未来。
第七日,他的喉骨终于被歌声震出体外,他赤裸着双手剜住从皮肤中刺出的一截白骨,鲜血顺着手腕流入衣摆。
他的歌声小到只有他自己能听到,他低着头,抵着泉边,歌声小到只有自己能听到,他唱的是什么,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他满眼前,是那个看着他人身,牵住他的手,如约来接他的人。
这次,他们以人身相遇,他可以跟他回家了。
小泉先生生将手中的白骨嵌进了玉笛中。
他的皇帝哥哥不知道,总以为他不想给他牵绕,其实不是这样的,皇帝哥哥只夸过他的声音,没了喉骨,他还能拿什么让这个人开心。
现在,他唱了七日七夜的鲛人曲,皇帝哥哥喜欢的婉转清越,锵金铿玉,含商咀徵,甚至靡靡之音,他都唱遍了。
他曾问这个人,作为泉先,只有声音能让这个人欣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