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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咖啡,那银质的勺子在他手中就像是指挥棒一样轻盈:“还在西贝柳斯读书时,我、弗兰克、乔安娜、雅维宁和尼科组了一个乐队,叫‘清醒沉睡’。我写了一些除了我们五个外没人愿意演的曲子,它们通常被叫做——当代音乐。”

楚克想起不久后便要由自己拉奏的小提琴协奏曲与之前听过的奥西写的曲子,那些显然不是一个纯粹的古典乐脑袋能写出来的:“老实说,我不是十分能进入当代音乐的类型。但是我很喜欢这次的小协,和五年前的那首《雾海》。清醒沉睡出过专辑吗?”

“谢谢。”奥西大方地收下夸奖:“可惜的是没有,不过我们有计划在后年共同录制一张。”奥西放下咖啡杯:“其实……你听过清醒沉睡的现场。”

楚克一头雾水:“什么?你们在音院演出过吗?但我从未去过当代音乐的演出……而且就算我去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是在赫尔辛基。”奥西道:“而是在罗瓦涅米,一个冬天。虽然我不确定你是否还记得……”

楚克默然片刻,再开口时,语调因为不可置信而轻微颤抖:“……罗瓦涅米日记?”

“是的,那是我写的曲子。那个夜晚……我们一起弹了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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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贝希斯坦(Bechstein)的一点背景知识,不看不影响剧情理解:

在施坦威出现之前,欧洲最有名的钢琴品牌是总部位于柏林的C.Bechstein。李斯特和德彪西都弹Bechstein,欧洲许多钢琴家的技法都是在Bechstein的结构上练习发展起来的。但到了二十世纪,Bechstein家族和希特勒的紧密联系影响了他们的国际声誉。二战时,它的工厂和制造线被炸毁了。

此时施坦威出现,它在技术上的革新被认为是更适合演奏会的,同时也适合新的钢琴技法,比如普罗科菲耶夫和拉赫马尼诺夫的曲子是很难用Bechstein表现的。而且去了美国的钢琴家,受舆论影响,也不可能继续用Bechstein。

就在大家都选择拥抱施坦威时,Schnabel仍然固执地认为Bechstein是最适合他的。他有两台珍爱的Bechstein,却再也不能当众弹奏。于是他请求施坦威的厂商,为他制造一架音色效果与Bechstein相近的钢琴。

无论如何,CB的衰落无可避免,欧洲的音乐史又翻过去一页。而不幸中的万幸是:战争摧毁了Schnabel喜爱的钢琴,却不可能摧毁音乐。

第8章 八、狂喜之诗

楚克的脑子被搅成了一团浆糊,就像桌上那杯拿铁的表层上已经模糊不清的拉花图案。面前的奥西完美整洁得可以上《留声机》杂志的封面,或是被印在柏林爱乐大厅的介绍板上。半小时前误食的狗饼干无损半分他的风姿。

而他的话语,明明确确地表达着——他就是自己记忆中,罗瓦涅米那一晚出现的行为古怪的圣诞老人。

他想起自己那一晚喝醉了酒,记忆中的自己已经够失态了,还不知道做了多少不记得的蠢事。是啊,他们一行人是怎么把自己带回旅馆搬上床的?说不定他们离开时,自己正毫无知觉地打着鼾。

他的耳朵无法控制地发红了,没准能烫得他自己手指冒烟。

“在、在基米时,从没听你说起过这件事……”为了掩饰自己的异常,他端起拿铁喝了一口。

“我一开始也不确定是你。因为喝酒之后的你……”未完成的语句微妙地悬停了几秒,才轻轻落下:“和平时严谨内敛的M.楚克先生不像是一个人。”

他努力抵抗着自尊,尽量显得平静地问到:“那你后来是怎么确定的呢?”

“我其实一直不确定,但你刚才不是承认了吗?”奥西轻松地笑了。

楚克差点被这答案噎得咳起来,所以刚才他的回答无异于朝自己的脚开了一枪?他此时有些痛恨自己良好的记忆力与下意识说真话的美德。虽然他的职业发展显然与面前这个小自己两岁的年轻人没有可比性,而且在可预见的岁月里也只会越差越远,但他在他人面前至少一直算是个勤恳正直的人,绝对不会是一个莽撞的酒鬼。

悔意使他脸上的温度无可抑制地升高,咖啡店变成了桑拿房。

奥西见楚克真的相信了,并且有自燃的趋势,连忙投降般举起手:“我是开玩笑的。我早就确认了你是我在罗瓦涅米遇到的小提琴手。”

“……”

奥西正想补充什么,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对楚克说了声抱歉,接起手机,简单地应答两句后结束了通话。

楚克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他听到奥西说了“我稍后就到”。他也恢复了事务性的冷静,准备与奥西告别。

“抱歉。我不得不先离开了,稍后我还有拍摄工作,柏林爱乐的双月刊需要一些照片。”奥西优雅地起身。

“没关系。”楚克道:“你快去吧。”

奥西利落地穿上了外套,而后自然地越过桌面,向楚克张开双臂。

楚克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道别时的拥抱礼。他不自然地伸出双手,想奥西不愧在纽约待了那么多年。这举动对于芬兰人来说热情得无法想象。

他感到自己的肩背被温暖舒适的力量环抱着,却由于不习惯肢体接触而不自在地找话道:“如果你能在走之前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确认在罗瓦涅米遇到的人是我的,那就更好了。”

奥西在他耳边笑了:“当然。我可以给你一个线索。”他松开他,在近到可以称之为亲密的距离,凝视着那双眼睛深处破碎的深蓝冰晶:“《狂喜之诗》的再现部。”

他直起身道别:“我走了,总排练时见。”

***

在回酒店的路上,楚克的脑海内响彻着《狂喜之诗》激昂的再现部。奥西还在基米执棒时,他们确实演过一次斯科里亚宾的曲目。但他又如何凭借那一次演出认出自己?难道他身上有什么自己还不曾发觉的拉琴时的独特习惯,被这位耳力过人的指挥发现了?

他在困惑中回到自己的房间,脑中美妙但暴虐的旋律让他晕乎乎的。而在这尚说不上困扰的眩晕中,他口袋中的手机响起一声清脆的提示音,他打开看了一眼。

紧接着,眩晕变成了震荡。《狂喜之诗》中极致的光明散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斯科里亚宾第九钢琴奏鸣曲中那场黑色的弥撒。快板变成了急板,疯狂的琴音连续快速地撞击着他内心的封锁线,将他的神经烧得滚烫。

文尼察妇产医院——他出生的那家医院——被导弹击中了。烈火炙灼着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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