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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枯竭的大海。

奥西的眼睛就像浸在水中的宝石,复杂的情感棱面映出迷人的光彩:“谢谢你。谢谢你说的这些话,楚克。它们对我来说很重要。”

不知为何,虽然他举止如常,但楚克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藏得很深但转瞬即逝的伤感。

奥西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恐怕我们要离开了,我预定的排练时间快用完了。不过我知道这附近一家不错的咖啡店,也许你有时间和我一起喝杯下午茶吗?”

楚克想到那晚的勃兰登堡门奥西如何奇迹般地为他借来了一把琴,几乎没有犹豫地点头道:“当然。我请你。”

第7章 七、贝希斯坦

楚克跟着奥西从爱乐厅的艺术家出口走到波茨坦广场,坐上了200路公交,去往不远的市中心。在公交一个轻微的颠簸后,奥西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忘了问你。如果你的家人朋友想来看音乐会,爱乐有预留的门票,不过要提前告诉他们数目。”

楚克摇摇头:“谢谢,但是不用了。我妈妈的膝盖动了手术,这一程对她来说太远了,而且在家也可以看到直播。”

“抱歉,希望她早日康复。那么,你的伴侣也不来吗?”奥西语气轻松随意地问道。

“很遗憾,除了小提琴外,我的生命里还没有那样的角色。”楚克看着车门旁被主人牵着的乖巧大狗,苦笑道:“好消息是,德牧、鲱鱼、格瓦斯似乎都堪当此任。”

奥西眼中有情绪一闪而过,仿佛涟漪的起落。他微微低头看着楚克,瞳孔在雪光的映射下犹如某种半透明的蓝绿矿物:“至少我会在那里。”

他缓慢但坚定地说完了这句话:“至少我会在指挥台上,认真地听你演奏出的每一个音符。”

楚克有瞬间的沉默,而后轻快道:“还好是你对我说的这话。如果是胡塔莫老师,也许我就考虑临阵脱逃了……”

报站声响起,奥西按了扶手上的停车键。他们一下车,过了马路,就到了目的地。

拱形落地窗的玻璃映出夹缠的风雪,而咖啡店内米黄色的墙面、奶白色的廊柱、棕木地板与布置得当的鲜花绿植却给人温馨之感。

他们将脱下的大衣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走进那带有童话气息的小屋。玻璃橱柜中放着各式精致的甜点,楚克正认真挑选着,他身旁的奥西却被结账台前的两个小铁罐子吸引了注意力。

楚克随着他的目光望去,才发现那两个铁罐上分别贴着两个标签:猫和狗。也许是因为身处德国,支持狗的罐子中明显有更多的硬币。奥西找出两枚两欧硬币,走上前去,分别投入两个罐中。他想了想,又从皮夹中翻出一枚,放进猫罐中。

店员向他比了个大拇指,献上灿烂的笑脸与一句谢谢,并问他要点些什么。他回以微笑,点了一个肉桂卷和一杯爱尔兰咖啡。他看到铁罐旁有一盒做成刺猬形状的小饼干,纸盒上写着“请随意享用”,便在用免洗液清洁双手之后拿了两个,打算尝尝味道。

没想到店员惊讶地叫住了他:“先生!……”

他嚼着饼干,略带疑惑地看着店员,对方一脸尴尬地将饼干盒转到另一面,奥西看清盒子背面的字之后,猛咳了起来。

楚克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拍他的背,店员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自来水来。楚克接过来递到奥西手边,焦急地看着他喝下去。

等奥西的情况缓和一些,楚克和店员都松了口气,他也才注意到那纸盒子上的字:“狗狗难以抗拒的饼干”。

他看着捧着一杯水、还在轻轻咳嗽的奥西,想起他在贵宾休息室喝香槟的优雅模样,又看看纸盒上的字,意识到对方刚吞下一块狗饼干,忍不住笑出了声。

奥西本来咳得面色苍白,看到他笑了,便也轻松了起来,却仍装作严肃道:“我很确信那是狗的报复。只因为我多给了猫一个硬币!咳……现在我和狗的同盟扯平了。”

直到落座,楚克都未能完全收住笑意,他问:“大师,狗饼干是什么味道?”

奥西似在回味:“有点咸,而且很硬。不过我想配克斯肯可瓦伏特加应该不错。”

“也许我们应该问问店员它的牌子。”

说罢,二人一同笑了起来。

……

米特区的这家咖啡店历史不短,曾是不少哲学家与作家偏爱之处。但它同柏林宫一样,未能逃过战时被盟军炸毁的命运。现如今的内饰是按照残存的记录资料重建的。它的中部以三道拱门隔开,拱门左侧不远处摆着一架老旧的钢琴,黑色的琴漆上跃动着温柔的光。

他们坐的位置正好能看到那架琴。楚克看到琴键上方金色的标志,讶然道:“这里放了一台……贝希斯坦?”

那是一个因为战争而没落的名字。

奥西点点头,低头喝了一口混合着酒精的咖啡,午后的阳光为他的睫毛镀上一层淡淡的金。他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家咖啡馆,熟稔介绍道:“是的,贝希斯坦B212,一台演奏琴。这是店主从她的祖母那里继承的。”

楚克感慨道:“真没想到再次看到贝希斯坦是在一家咖啡店,现在的演奏会几乎被施坦威垄断了。”

“是啊。现在的演奏家们已经不熟悉没有压弦条的演奏琴了,施坦威的音色与反应也很适合演绎二十世纪之后的作品。”奥西的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怀念:“但有一首曲子,我认为用贝希斯坦演绎是最适合的。”

楚克静静看着他,眼中藏着雾海的深蓝,如同大海等待落日一般,等着他的答案。

“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钢琴协奏曲。”

似乎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一首知名的曲目,楚克有一瞬的怔神。

奥西解释道:“我一度对这首曲子没有任何感觉。练琴房、演奏会、钢琴竞赛……到处都在演奏那段降D大调。每次听到,我都想上去弹一首无调音乐来对抗。事实上我也真的那么做过。”

奥西目光柔和地看着楚克:“……直到有一次,我意外听了一张年代久远的柴一录音。没有施坦威那么厚重,而是一种细腻温暖的音色,仿佛是一个人心中的孩子,在成年后变得冰冷、褪去了梦幻色彩的世界中,仍然固执地唱着童年时梦中的歌谣。那正是由一台贝希斯坦演奏的。在那之后,我才开始学习弹奏柴一。”

楚克问了录音版本,记下之后又道:“没想到现在的‘古典乐大师’,曾经是无调音乐的忠实捍卫者。”

他发现自己虽然与奥西共事过一年多,可在那一年多中对他的了解,甚至不如这两天来得多。

“我现在也是,基本每年都会演勋伯格和利盖蒂。只不过比起曾经一味的反传统,如今更能接受古典与现代的融合了。”

奥西不急不缓地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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