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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一直记得,因为那会儿和你说话于我也是一种净化般的经历吧。只是我前面确实没想过那小男孩就是你,你那会儿缠得像个木乃伊,又那么瘦,当时我以为你最多七八岁,自觉年龄也对不上。我也没想过就我半个月的自说自话,你一小孩儿会惦记这么久。更没想过当年以为的哑巴小鬼,会长成现在这种高大的模样。”

这是迟燎没设想的答案。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嘴张开,又闭上。

他突然改成仰躺,拿手臂遮住眼睛,像网球运动员得了一个他没料想到的大满贯,不可思议地躺在地上:“云碎哥,你别说情话。”



这哪儿是情话了?

但迟燎紧紧绷着嘴角,像是极力克制情绪,但下颌骨都在抖,最后一行眼泪还是从臂下淌了脸,滴在了被单上。

他哭得那么突然,应云碎有些意外,自认只说了最平淡的话,这是最平淡的时刻。

他拍拍他的胳膊:“你怎么了啊?还要我突然哄你啊小鬼?”

迟燎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嗓音变得有些哑:“你原来都记得……”

应云碎呼吸霎时有些轻,这才明白,于迟燎而言一句奢侈的情话。就仅仅是“我记得”。

记得他们曾经有过的交集,“过去”不再是把他的记忆往大海里丢去只能被空茫地卷走,而是扔进山谷般传来阵阵回音。

应云碎任着迟燎哭,伸长手,从床边的桌子抽屉里摸出来个小盒子。

迟燎大概陷进自己的情绪里了,还拿手臂遮着半张脸,手指在脸边蜷着,应云碎只得骑坐在他腰上,俯下身,拽着他的无名指,默默无声把戒指给他戴上。

戴上后迟燎都挺懵的,起码过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右臂松开,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盯着右手无名指上的一圈光芒:“云碎哥……”

“那天你刚从抢救室出来,医生说你没危险了,我刚好收到了拍戏的片酬,一高兴,就随便网购了个戒指。”

这么可能是随便网购,从质地和设计来看,这枚男戒都不是迟燎那枚免费传家宝能比,迟燎目光直直地端详着,然后才郑重其事地说:“再也不取了,洗澡我也不会取。”

应云碎笑了,低头亲了下他的喉结:“那待会抱我去洗澡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迟燎不可能不明白。

他舔了下应云碎耳廓,站起身,去把病房门锁住。

应云碎没跟着迟燎说什么“再也不取戒指”的话。

但迟燎给他的这枚,他在除夕从家里找出来、在迟燎的病床边自己戴上后,确实就真的再也没取下来过。

反倒是迟燎,此刻这么说着,之后却取下来过一次。

消毒水的味道开始稀释,像是被场潮湿的雨卷没。

病床咯吱咯吱地响,蓝色条纹的病号服像棋盘错落着光影摇摇晃晃。应云碎看到医院的窗上贴着红红的窗花,一直在摆动波荡。

可是窗花又怎么会动。

只是他自己而已。

第55章 房间

两人离开医院时,迟燎寒假都快到尾声。

医院外的树开着不知名的粉色花,迟燎蹲在地上捡了一小朵。

应云碎手插在兜里,戴着口罩:

“还怕医院吗?”

“嗯?”

迟燎把花塞在应云碎无名指的戒指上。

应云碎收获了新年的第一抹早春。

“还会觉得医院是阴影吗?”在迟燎怔忡的表情中,应云碎拍拍他的脸,“没想到我知道?”

挨打的监控视频他都看了好几遍。

迟燎垂下睫毛。抿抿嘴问:“所以就是因为不想让我怕这儿,才和我在这儿做了七次吗。”

应云碎一噎。

他有时候说起浑话来没脸没皮,比如说“补一个过年七天乐”,很喜欢看迟燎瞬间脸红又瞬间被勾起火的样子。表情是不好意思,动作却很掠夺。

应云碎没想到他口中能直白地冒出个“做”。

他说:“因果顺序搞反了,迟燎,我没有带着这个目的。但现在我希望能有这个目的。”

迟燎轻轻哼笑了声。“我知道了,云碎哥。”他把他手牵起,“谢谢。”

这话就是不怕了,应云碎也笑了,又别过头咳嗽了两声。

他们现在才出院,不是因为迟燎,而是因为应云碎又有些感冒,久久好不了的样子。

迟燎捏起应云碎的手指。

以前无名指和银戒完美嵌合,如今却也能挤进一根花茎。

他瘦了一圈,连指节都有变轻的痕迹。

迟燎说不上内心什么感受。

家里甚至还是半个多月前的场景。

鞋柜仍垮塌着,覆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春日的阳光却从敞开的房间张扬地射出来,就这么小个家,竟显得更敞亮了些。

迟燎想欲盖弥彰地修鞋柜,但应云碎说:“你再带我进去看看吧。”

那日傍晚应云碎进去时,有一个很短暂的瞬间,他突然能理解蒋玉母亲被吓地摔下楼梯的恐惧。

人像木雕材质本就特别,暮色笼罩,如上了层皮肤的釉,显得无比静默,又无比真实。

迟燎又只刻人头。

过去他是捧着自己雕刻的母亲。

现在这个房间,除了一堆尚未用的木料,其余的全是应云碎。

在桌子上,在地上,大的,小的,有些长得不算像,有些还只是半张脸,但都标了序号,从14到23……

被颗颗形态不算相同、但却满满地像自己、或就是自己的“人头”凝视,也难怪迟燎会担心说他变态。

墙上则贴着一张照片,是张偷拍侧写。

18岁的应云碎在苏市山鸦的作品展上,仰着头凝视《明天的孩子》,也被《明天的孩子》久久凝视。

这张照片便是应云碎看到的“石锤”,见证身影后,他才不得不离谱地相信,自己就是跨过世界的迟燎一直喜欢的人。

虽然开门了这么久,但房间仍有股被椴木和核桃木充斥的气息,像是层久久凝固的旧时光。迟燎看到应云碎拿着一颗“人头”,只有下半张脸,有些拘谨地解释:“这是草稿,就是在想你下巴应该是什么样子,然后觉得不应该是这样,就又重新改了下,你可以看看那个下巴……”

越说他越觉得不对劲,挠挠头,靠在门上,窘迫地笑:“我很吓人吧云碎哥?”

“没有。”应云碎低着头,只指着上面的数字问,“为什么上面标着17?”

“就是在想你17岁的样子。喏,”他从旁边的桌子上挑了另一樽,摸了一手灰,也不知道一向爱干净的应云碎为何能若无其事把玩,“这是23岁组的下巴。”

“23岁组……”应云碎笑了,“你为什么能把我的每一岁都雕得这么像?”

“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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