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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教她们认字,读女德女训。叶晴芳生性好动 ,最不耐烦做这些的,成日抱怨。阿绫便趁她发牢骚,安慰她:“姐姐若是教我,我以后可以替你写功课。”

“真的?那,那你可要小心,不要被人看到,不然我阿娘定要骂死我的。”叶晴芳自己就是半瓶子醋,自然教不了他,可还有个老实稳重的叶柳依在,第二日便拿了认字用的百家姓、三字经和纸笔。

阿绫左右也无事,每日除了给老太太请安,便拿着一本三字经一笔一划地写,从日出到日落,很快便写完了一摞纸。

元宝在一旁替他拾掇写完的纸,准备拿出去扔掉。

“等一等。”阿绫搁下笔,厚厚一沓子写满的熟宣里挑出几张周正的,小心翼翼折好,放到怀里。

想起阿娘的窗户纸,他又去叶晴芳那里挑了一片晴山蓝的雾凇绡,这是织造局才摸索出的新料子,提花是雾凇纹,说是夏日里穿着看着都清凉。

他摸了摸料子,细密纤薄,极适合刺绣。遂花了几个下午,仔仔细细绣了两条巴掌大的扇尾金鱼,也小心揣好。

十五那日,天刚破晓,叶老太太携全家女眷去寺里烧香祈愿,阿绫趁着一早府里人事松散,换了元宝一身衫裙,提着早膳食盒,混出府去,直奔阿娘家中。

阿绫:想读书。

第8章

“阿娘!”木门虚掩,他风风火火推开门,阿娘正捞起一筷子面,碗里仅几片油绿,清汤寡水。

“阿绫?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宋映柔一惊,搁下碗筷。

“没事,祖母他们天不亮就去春明寺了,吃斋菜,抄佛经,要在寺里呆一整日呢。”阿绫忙将食盒里的朝食一样样端上桌,蟹丝春卷,松花团子,糟毛豆,还有一笼汤包,“我天黑前回去就成。来阿娘,快尝一尝这个汤包,可好吃了。”

“不用,阿绫吃,阿娘吃面就……”

他不由分说,将那碗素面拖到自己跟前:“阿绫想吃阿娘做得面。好久没吃了……”

见拗不过他,宋映柔也不再坚持,久违地开了次荤。

吃过饭,阿绫迫不及待从怀中掏出几页宣纸平铺在桌上:“阿娘看,都是我写的。”

他知道阿娘是认字的,绣娘大部分都能认字,毕竟文人雅士常常要求在绣画上绣出些诗啊词的,久而久之,多多少少能记下些文绉绉的句子,只是不得甚解。

“阿绫请先生了?”宋映柔拿着满满当当的纸张又惊又喜。

他犹豫了一路,终于在看到阿娘的笑脸后下定决心,点点头:“嗯。在学三字经。”

他说谎了……从小,阿娘就教他做人要诚实。

可他实在不想让他娘知道林亭秋不让他读书:“我会好好学的,阿娘放心。”

他花了一个时辰,陪阿娘熬浆糊,将这些纸都糊在了旧窗格子缺损处。

“阿娘。”他掏出那两片裁成巴掌大的绣片,“这个,糊在中间的格子吧!阿绫就是小鱼,会偷偷游来看阿娘!”

晴山蓝色糊上窗,外侧树影摇曳映在上头仿若飘零水草,两条银红扇尾鱼游弋其中。

宋映柔呆呆望着窗子半晌,忽然倒抽一口凉气,急忙低头压一压内眼角,眼泪流的毫无征兆。

“阿娘怎么了?”他惊了一惊,凑过去掏出帕子,发觉阿娘的眼睛睁不开。

“没事,太阳看久了,有些难受。”阿娘压下他的手,闭眼小憩,半刻又恢复。

人都说刺绣伤眼,到了晚年视物模糊的绣娘比比皆是,阿绫看着屋子里唯一一盏油灯不免有些忧心:“阿娘,以后晚上不要刺绣了好不好……”

“好。都听阿绫的。”宋映柔点头,临别时不忘叮嘱他好好念书。

阿绫花了月余,将三字经反复誊抄了十几遍,不懂的,也都趁叶柳依在的时候一一问清。

“阿绫如今能替我抄功课了吗?”叶晴芳咬着笔杆子,对着一册《涑水家仪》犯愁,拿过阿绫的字迹跟自己的比了比,问一旁做女红的叶柳依,“你说,先生看得出么?”

“就算先生看不出,他到时候考你,你答不上要怎么办?”对方丢了个白眼。

“哎呀我这就是应付阿娘和祖母嘛,我要是都会了,还要先生做什么?反正他也不会告状。没事的。来,阿绫。”叶晴芳将面前的书册纸页尽数推到阿绫面前,“这个,帮我抄一遍,想吃什么尽管说,我叫丫头给你送来!”

“下个月十五,想吃枇杷。”阿绫也不跟她客气,“姐姐的功课,几时要?”

“还有三日先生才过来我们南院,来得及。”叶晴芳心情大好,“也别等十五了,最近有枇杷我就叫她们给你拿过来!”

他就这么断断续续替叶晴芳誊完了《涑水家仪》,又得了《列女传》,一套七本,直抄到了荷花满池蝉鸣声声的溽暑,林林总总几十篇,眼见着要到自己六岁生辰。

阿绫有些犯嘀咕,听说读书人都要读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可他如今抄的却尽是些贞顺贤德,相夫教子的故事,这还能算个读书人吗?

“少爷。”元宝站在身后替他量腰,“衣服,短了。”

又是一个夏天,兴许是府里伙食好,他窜了一寸去,直身下摆露出了脚踝。

“啊……真的。”他比了比自己跟元宝相差无几的头顶,“你也高了。”

元宝跟他久了,多少也学会些针线,趁他用早饭自己在耳房将衣服放了放。

他如常给祖母请安,却不巧碰上杵在门前的两个丫头。

那两个丫头他认得,都是林亭秋院里的,阿绫拉上元宝转身就走,不想两人齐刷刷开了口:“小少爷。”

……这下躲不掉了。

阿绫一撩衣摆,迈进屋子,毕恭毕敬叫一声祖母,后又不得不转个身,对林亭秋作揖,规矩唤她一句:“母亲。”

“嗯。”林亭秋起身,“母亲,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叶老太太挑了挑下巴,“好歹他叫你声母亲。衣食住行,也别短了他什么。”

林亭秋一愣,侧脸打量阿绫一番,又转过头去,“母亲,您这是从何说起,我冤枉不冤枉啊。这么大点的孩子一天一个样,长高了来跟我说,我叫人给他拿衣服就是,做什么说得我苛待他似的。”

接着,她笑着转向阿绫:“阿绫啊,你一会儿来我院子里,我叫丫头们给你量尺寸。”

可说是量尺寸,阿绫一进北院便被巧儿带到西厢房。

自从佛堂修葺完成,老太太从北院搬出去,西厢三间便改成了叶书锦的专用书房。

阿绫穿过平日里先生讲学的厅堂,没见到大哥人影,却听得读书声从门扇中传出。

“川泽纳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

阿绫听不懂,却也觉得抑扬顿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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