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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上一盏茶的时间,仔仔细细检查手指,一个针眼大的茧都不会放过,再涂上满满的三白香脂,一觉醒来,纤纤玉手如柔荑,比丝缎还要软上几分。他贪婪地抽吸着熟悉的味道,喃喃低语:“阿娘,我好想你。”
“……你,你这孩子真是……”宋映柔紧紧抱住他,看他这身丫头的打扮便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啊……”
宋映柔提早收了摊子,牵着他回家。
可回的也不是他们从前那个家。他们转进附近一条冷清小街,两侧的老旧屋子七破八补,玉宁这样的富庶之地,鲜见如此贫苦的人家。
阿绫被带进一间破旧却整洁的屋子,这便是阿娘如今的住处,四四方方,一览无余。一扇窗户纸破了几个口子,不知冬日里会有多冷。
“阿娘为何要搬到这里,为何不去沈嬢嬢绣庄里做活了……”他忍不住问道。
“……因为……因为阿娘想,休息休息。沈嬢嬢那里太累了。”
宋映柔自然不会把林亭秋日日派人去绣庄找麻烦,搅得众人不得安宁的事告诉年幼的儿子。
这些年沈如帮她们母子良多,她实在不忍连累老师,便不再去绣庄。可她前些日子在叶府前闹了一场,得罪了林亭秋,外头的绣庄哪个胆敢雇她,逼得她只好自己支个摊子,勉强糊口。
其实自己过得如何,并没什么要紧,她只在意一件事:“阿绫在你……你父亲家里,过得好不好?可有人欺负你?家里那个母亲有没有……为难你?祖母可有照顾你?”
阿绫一愣,忽然想起了什么,掏一掏袖笼,铺开那一包葡萄干牛乳酥糖。
这包糖是一早叶晴芳给他的,他屋子里没得,八成是让雪兰私吞了。这一小包他还没舍得吃,原本是要带回去慢慢尝,谁知得了机会见阿娘,简直再好不过:“阿娘,我很好。他们都很喜欢我,我现在有好多男孩子的衣裳,日日都能吃水果和蒸鸡。对了!阿绫还有个丫头,叫元宝,比我还小。她没有娘,被爹爹卖到叶府换钱了。”
“是么,这么可怜,你可得好好待她啊。”宋映柔听得眉开眼笑,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领。
见阿娘开心,阿绫又卖力地手舞足蹈比划半天:“阿娘你不知,晴芳姐姐绣的荷花花瓣有多丑……”
“阿绫……怎么总在刺绣?没有,没有认字读书吗?家里有先生吗?”宋映柔期待地看着他。
他一愣:“有啊,大哥的房里有两位先生呢。不过祖母说,阿绫还小,不着急……”
“我的阿绫聪慧,早一些开蒙,早一些有出息。”宋映柔放下心,“有先生就好了,叶家请的先生,定是玉宁最好的。阿绫要用功读书,好好做学问,记住了吗?”
“嗯。”阿绫重重点头。他知道阿娘心里崇敬读书人,听沈嬢嬢说,在他还未出生时,阿娘就开始攒起银钱,说是为了让他将来能进学堂,“阿绫答应阿娘,好好认字,读书。”他爬到阿娘膝上搂住她脖颈,“那阿娘也要答应阿绫,多吃一些。阿娘瘦了……”
母子许久未见,待回过神,发觉天色都开始暗了。
阿绫一惊,虽是不舍,却还是咬着牙松开阿娘的手:“阿娘,我,我该回去了!元宝还在等我!我下次再来看你!”
他边跑边忍不住回头。
阿娘孤零零站在原地:“阿绫仔细看前面,别摔了!”
兴奋之后便是惴惴不安,他一路飞奔,总算赶在天黑前回到了织造局。临走时他跟元宝交代说,自己最多离开两个时辰,可没料到见一见阿娘会横生出这么多波折。
摸回绣院那片假山,元宝缩在原地头都不敢抬,听到脚步声更是吓得闭起了眼。
还在就成了,看样子没被人发现。阿绫放下心来拍了拍元宝的肩膀:“别怕,是我回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小丫头一激灵,抬起头,就快要哭出来:“少爷……你!你!下次,不许!”
不想受一遭惊吓,磕巴都治好了些。
如今叶府盯他没起初那样紧迫,他跟护院随便蒙混了几句,说自己在织造局花园不小心睡着了,也就这么被放回来了。
“少爷……不饿?”元宝见他没怎么动筷子,关切道。
原本还是饿的,可提起筷子想到阿娘,便也没什么食欲了。
任谁都能看得出阿娘过得不好,住的不好,吃的一定也不好,不然她不会那样乏,那样瘦,眼下青黑,眼角盘着好几道血丝。可他抬头看看元宝肥嘟嘟的小脸,又觉得与她说了也无用,便只道:“没事。我在想,去求祖母请个先生教我认字读书。”
阿娘交代他的事不多,不过两件,好好照顾自己,好好读书,他都要努力做到,不叫阿娘担心。
“不是……认字?”元宝现在也学会了藏拙,多数时候,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怪是怪,但比结巴强一点,至少听了不着急。
“认得很少,读不了书的。何况,读书又不只是认得字就行。”阿绫略一沉吟,“明早我们早些去给祖母请安。”
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佛堂的香,不只是焚香,元宝说,这整间小楼都是用檀香木建造的,造价不斐,自带悠厚的香气。
祖母捻着一长串阳俏绿的翡翠佛珠,口唇微动,眉目低垂,也不知在听不在。可阿绫也不敢多问,说完了就立在一边等着。
半晌,老太太睁开眼,长叹一声后才缓缓答复他:“知道了。你回去等着吧,我叫人去跟你母亲提就是了。”
阿绫心中一沉,原以为祖母能做主,不想这府里事事都要叫林亭秋拍板,尤其是与他有关的。
这一等便是半个月,暑热伊始,叶晴芳姐妹拉他去花园玩,玩够了又叫他绣荷包,才绣一半,恰巧遇上林亭秋带着长兄一行人路过花园,似乎要送教书先生出府。看到他手里的绣绷和针线,巧儿与几个丫头露出心照不宣的窃笑。
她掩嘴靠近林亭秋,状似说悄悄话,可一花园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俗话不是说,龙生龙,凤生凤吗,这老鼠的儿子呀,果然只能打洞。”
“呵呵。”这话显然让林亭秋很受用,“毕竟还小嘛,小少爷喜欢绣,就叫他绣好了,反正我们家丝线绸缎管够,一定别短了他的。”
林亭秋走到石桌前,拿起阿绫的绣绷,夸赞得不遗余力:“哟,还真是不错,巧儿,这与你比也不差多少啊。阿绫,你可得好好绣,别总想着读什么书。有句话叫‘百无一用是书生’啊,以后你大哥若是做了织造局监督,你就去做他手底下的一等绣匠,他便能时时刻刻照应你了。”
听她这么说,阿绫忽然就意识到,自己大概不会有先生教了。
可阿娘交代的,他总要想想办法。
叶家姐妹如今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