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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到处都是愚者。】魔鬼隔空说。【你才是真正的魔鬼之子，你可以让他们都悔恨终生，为什么还不觉醒？】

大只的乌鸦落在少年的手臂上啄食。少年身形一滞。魔鬼知道，他听得到。

“魔鬼的职能各不相同。”灰色少年背对它，似是自言自语。“而我不巧，是最无聊的那一个。为什么一定要觉醒？”

但这也由不得他的意志。

成长是王族的离间咒语，和争夺游戏的开始。不论什么相依为命，最终会成为累赘。他们血缘上的兄弟也越来越少。只因舒是他的兄弟，忧忧才勉强应付他。

忽视，有时就已经是仁慈。

直到一天，灰眼少年以新一代恶魔的身份，在所有人的震惊中离开了皇子们嬉戏的庭院。

上一代国王的秘法陨落了许多恶魔。人们几乎以为，再也不会有恶魔回应人类的召唤。

*

为了这件事，王子忧十分嫉恨。

过去那个躲在他羽翼下瑟瑟发抖的影子，竟然才是命定的恶魔之子。忧忧不在乎照顾一个呆滞的弟弟，但他不能容忍被超越。倒不如说，正因为弟弟的愚钝，才能在他手下存活。

忧忧感觉自己遭受了莫大的背叛。

“哥哥，我没有选择——”

“不要叫我。”王子忧甩开他的手。他心高气傲，又被迫居于认下。谁知这个瑟缩又不起眼的玩意儿，竟然潜藏在他身边，夺走了他所有的风头和梦想。他恨不得世上永远没有魔鬼，也不希望最后的魔鬼是他朝夕相处的，平庸的弟弟。

无数个夜晚，他辗转反侧地想，为什么恶魔竟不是他？他竟然永远要是庸常的人类的一员？凭什么？

“戏弄人类，很好玩吗！”王子忧恶狠狠抓住了舒的脖颈，然后看到魔鬼右手的印记，是一个淡金色的沙漏。他猛然想起过去自己点点滴滴的炫耀，羞愤得想要杀人。“你一直在心里嘲笑我吧！竟然连我也骗过。从一开始就知道……就知道，那些根本什么都不是！”

“不是这样的，哥哥……”舒深深呼吸，努力鼓起勇气。“我、我没有骗你……”

“我才不是你的兄弟！”少年忧仿佛怕脏了手，猛地甩开他。“给我滚远点，滚！别让我看见你！记住了吗，你这个恶魔！恶魔！”

舒终于看清了对方眼里翻涌的嫌恶。

“原来……是这样啊。”他灰色的眼垂落。喜怒哀乐也像枯叶，从他身上层层剥落。他在忧忧气急败坏的视线里一步步后退，变得平静而陌生。

原来人类，也不过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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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难平预警

第12章 暗影之誓·十二

【吾受邀而来，以至尊的力量降临这具躯体，延续未尽的意志……】

*

接下来的几年，这一对兄弟都不曾相闻相见。王宫被划分为两个区域，属于凡人的忙碌和属于永恒的禁区。只有祭司和王者才能在这两者之间穿梭。没有人提到那个恶魔。毕竟也不是所有恶魔都适合为人类效劳。

王子忧偶尔也会想，那个面目模糊的孩子如此弱小，就算是恶魔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或许早就死了。

那之后过了很久。恶魔之子又成为一个秘闻，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国王老迈昏庸，而王子们关心的，是下一个王位。

没有恶魔之名的王子忧更加艰难。每一个人都借此嘲笑他。在宫廷寒冷的深夜里，他也愈发怨恨舒，怨恨命运，怨恨自己不是被恶魔选中的使者。并且发誓报复这一切。

矛盾爆发来自年幼王孙的成批失踪。常有人听闻宫中传来婴儿的啼哭。大片的鸦群在国王礼拜的小圣堂盘旋。一时间人心惶惶。

那时发生许多事，宫中有权有势的人无不被卷入其中。叛变的混乱从清晨持续到凌晨。皇子，公主，祭司和女巫，他们都以为自己多做一些，多抛弃一些，就能攀上那至尊的阶梯。

没有人说得清当时发生了什么。太过丑陋的真相是王家的耻辱。最后幸存的王子忧登基，下令厚葬了圣堂那批飘摇的骨架。

那是一个满月之夜，忧忧劝说其他王子一起闯入圣堂。他趁王子们与先王对峙，独自去搜寻圣堂的法器，却意外发现他的兄弟还在阴暗的石室里活着。

“请等一等，殿下……”石室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子夜惨白的月色升起，照亮少年人的脸庞。除了眉间多了一点闪烁的银砂，舒和记忆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我是时间的恶魔，可以帮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魔鬼，别想蒙骗我。”王子忧立刻用剑尖指着对方柔软的咽喉。“你有契约在身，你不会帮助任何人。”

“没错。”锁链响动，少年松开伤痕累累的手心，最后一颗计时的砂砾落地。月色移过栅栏。他睁开眼，仿佛终于从漫长的睡眠中苏醒，在枷锁下露出微笑。“但是时间过了子夜，上一个契约结束了。”

恶魔永远记得这个微笑。很多人，包括后来的人，都以为少年舒浑浑噩噩，任人宰割，其实他们不知道，最好的猎手，只在成功后微笑。舒的笑容生疏冷淡，但那是胜者的微笑。

能笑到最后的人，是不需要观众的。

“我曾在这里告诉过您，您会带上王冠，成为一个更强盛的君主。”被锁链重重拷住的少年，在地底仰望。地牢的阴暗让王子忧看不清他的脸，唯有眉间亮起的银砂，仿佛黎明前指路的星。“现在，您的时候到了。”

*

“你必须以众恶魔之名发誓，这魔力将永远臣服于我，不会伤害我、背叛我，永远与我同在。我必须是这魔力永恒的、唯一的主人。”

“这世上并没有……”新生的恶魔欲言又止。从古至今他提醒过每一人契约者，却没有人相信。最终他向新的王低头，将魔之右手刺破，放在胸前，也就是他人形的心脏位置。“罢了，没有什么区别。我以心与舌起誓，时间恶魔之名起誓，如您所愿。”

这一次，你终于要选择我了么？王子忧百味杂陈。如今眼前的少年依稀还有弟弟的模样，他可以肯定，剩下的相似也只有相貌。

但在看到少年流血的右手，他仍然想问一句，疼吗。

*

那个满月的夜晚，是王子忧一生命运的转折点。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将再次向那鄙夷的兄弟求助。而那被鄙夷的兄弟将成为通往至尊的阶梯。可通过恶魔获得了越多，他的统治越强盛，也就越恐惧。

那人已经不能再被称为他的兄弟。

继承王位的忧忧，深刻了解恶魔的脾性。觉醒的恶魔将继承过往的一切，舍弃沉眠期使用的人性和身份。恶魔只受契约的限制，而蔑视一切俗世的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