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8

走，他们多年未见。

早年的作为兄长的忧大约也是爱护过兄弟的。国王忧记不清了。他对自己以外的事都很模糊。何况他们的童年并不值得回忆。

幼年的忧忧尤其喜欢以魔鬼之子的身份，恐吓那些弱不禁风的尊贵王子。他独自钻研许多禁书，在黑暗魔法，魔药，毒药等方面的知识都很有建树。但在魔鬼的行当里，知识不等于行为。想要得到魔鬼的青睐，必须拥有特殊的天资和条件。

王子忧对黑魔法十分痴迷。又或许，他只是不甘于常人，想摆脱眼前这种任人欺侮的处境。任何一个愚笨平庸的皇子都可以蔑视他。“我要是真正的魔鬼就好了。”他托着书本，越是追寻就越沉迷，不时对木讷的弟弟说。“人类都平庸而乏味。”

弟弟是他当时唯一的听众。他也不在乎这个弟弟有没有听懂。

“魔鬼，也没什么好的。”向来沉默寡言的弟弟忽然开口。

“你不懂，魔鬼拥有神秘的、超乎常规的权力，可以诅咒敌人，笼络人心。而且他们难以被杀死。他们的精神可以在不同的躯体里继承，近乎永生……总而言之，几乎和神没有什么区别！”

美丽的男孩眼中闪烁着没有底线的渴望。

灰眼的男孩听着，打了个哈欠。

*

他们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国王忧不喜欢回顾不愉快的事。

那时他们不断寻找安静的栖身之地，碰巧发现了沙漏之庭。

喧闹宫廷里难得有人迹罕至的地方。草木也过度丰茂，几乎比他们还要高。

“这里有两个对称的喷泉。”幼小的舒趴在石台上观察。“但是，好像没有水。”

他们研究了半饷，终于还是忧忧发现了诀窍。

“你看，这里有一段铭文……说这里其实是一个施过魔法的机关。”遇到和魔法相关的问题，男孩非常激动，逐一辨认。“根据机关，这里的水总量是一定的，但是一方用尽之后，就会流向另一方，如同翻转沙漏一样。所以这个花园被称为沙漏之庭。”

“哦，原来如此。”舒揉了揉因为日光而眯起来的眼睛。“哥哥好厉害。”

“那当然。”少年忧欣然接受。这弟弟是唯一崇拜赞赏他的。他从不错过与魔法有关的事迹，在弟弟面前炫技。“这不算什么。走过砂之国，到海的另一边，还有许多悠久的魔法呢。让我看看，机关就在……恩，第二个石板的地方。你看这里刻着一句话。”他拂开藤蔓，用古代语言流利念诵道，“【赞颂有限与无限的时间……我的生命亦在别处】。”

机关触发，于是古老的喷泉也仿佛获得祝福一般，流出清泉，整个庭院恢复了生机。

舒跟在后面，拍了拍手掌。

但恶魔知道，未来这个瑟缩的男孩的掌心，将出现一个代表恶魔的沙漏印记。

*

为了钻研法阵，忧忧搜刮王宫各处尘封的记录，还带着弟弟私闯过国王的小礼拜堂。那礼拜堂就在沙漏之庭的背后。

“我看到记录，这里供奉过魔鬼。”忧忧非常兴奋。

“可是你说，魔鬼非常狡诈，非常危险。”弟弟紧跟着哥哥的脚步，有些犹豫。

“没有关系。”忧忧更加有兴致。“舒，至尊的力量都是凶险的。现世魔鬼都被契约束缚。他们的第一次总是很慷慨，让我们试一试看。”

圣堂里有一面水镜。忧忧点燃了祭祀用的草药，奉上祭品。

“我们想知道，自己的未来。”

一开始没有什么动静。舒半睁开眼。忙碌的兄弟没有看见他闪烁的灰色瞳孔。

水波变化了。两兄弟凑过去看。

“真奇怪，我在这里看到了你。”忧忧皱眉。“我看见你坐在沙漏之庭的秋千上打盹，周围都是杂草。”

沙漏之庭是王宫里最僻静的地点。舒常躲在那里午睡，看左右循环往复的，沙漏一般的喷泉。

灰眼少年凝视着水面，过了很久很久。

“你看到了什么？”

灰眼的少年斟酌字句。“我想，我也看到了未来的你。”他缓慢地说。“哥哥，有一天你会带上王冠，在这个小圣堂，迎娶一位像百合花一样美丽的公主。”

他们怀着不同的心情对视。

“舒，据说恶魔都有未完成的心愿，才会被人召唤。”美丽骄慢的少年盯着那水面。“那是什么样的愿望，连恶魔都无法做到？可是只有一个愿望怎么够呢？我就有很多的愿望。我想要搬到更宽敞的房间，吃更好的食物。我希望欺负我们的那些蠢人都不得好死……”

“我，我不知道。”舒对这些秘闻没有什么兴趣。

“那么舒你呢？生日就到了，你有什么愿望？”

男孩迟钝地眨了眨眼。“我不知道。”

“那快想想。我们的生日就要到了。至少想出一个愿望吧。”

“哦。”男孩缓缓点头，答应了他的兄弟。至少要想出一个愿望。

他出神想着，就被圣堂的台阶绊了一跤，擦破了膝盖。

“舒，你怎么回事。”少年忧挑眉，“怎么还是笨手笨脚的，真给我丢人。唉算了，给我看看。”

男孩舒也觉得自己有些丢人，捂着伤处。直到兄弟要求，才笨拙地露出伤处。这一看不要紧，孩童皮肉软嫩，此时青紫斑驳，还嵌着砂石，流出点点血迹。

舒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怎么弄成这样，疼不疼？”

男孩这才点点头。在这地方，弱者不配发出抱怨。“疼。”他抱着膝盖，小声对着兄长说。

忧忧从附近找来草药，给他包扎。向他们这样杂草样的皇子，万事都只能靠自己照应。“好了，忍一忍，我要把石子挑出来。”

“嗯，……”舒睁着眼睛。他的眼睛其实很圆，看惯了会觉得有些可爱，但也仅此而已，是人类孩童里最常见的那种可爱，一旦成长就会消失殆尽。

伤口是个很奇怪的东西。让人受到伤害，还要加一层痛苦。忧忧处理完了伤处，看弟弟依然苍白着脸，落下豆大的汗水。

“怎么，还疼么？”

舒还想说疼，又怕被兄长骂。他睁开眼，偷偷瞟了一眼。

少年忧叹了口气。他真不知道，这样怕疼的弟弟怎么能在最险恶的宫廷里活下来。

“别怕。”忧忧对着那伤口，轻轻吹了口气。“你还记得那个沙漏吗？那其实是一个魔法，可以把你的痛苦减轻一半。只要有人一起承受。”他煞有介事地念着古语言。【赞颂有限与无限的时间……我的生命亦在别处】

“真有……这样的咒语吗？”舒被转移了注意，微微皱眉。

“当然有。难道你不相信哥哥吗？”

“我相信的。”

喷泉此消彼长地流动。男孩舒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