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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裹住男子有力的躯体。恰恰是严密的包裹,尤其引人遐想。
阿妮妲涨红了脸,才想起夜色已经深沉。
“抱歉,让您见笑了。”一种迟到的惭愧和悔恨席卷了她。因为心事沉重,她从未参与那些公主们自我展示的游戏。她轻声说。“还给您添了麻烦。”
“您太客气。”乌尔苏绽开他标志性的深沉的微笑。“与您相见是小人的荣幸。您是尊贵的晨曦之女,您的到来就已令王宫增色。更不要说,您懂得什么是宝贵的事物。”
身处异国的阿妮妲感觉心头温热起来。她险些就要交出自己的底牌。
“我只能送您到这里。再往前就是沙漏之庭。”好在乌尔苏先停了步。“沙漏之庭的后面,是王宫的禁区。全天都有禁军巡逻,一旦闯入,没有任何人能幸免。请您千万小心!”
乌尔苏的神情并不十分严肃,反而将阿妮妲逗笑了。
“当真如此严重?”
“当然,我亲爱的公主。”乌尔苏的表情淹没在夜色里。“没有人类会忍心伤害你。王宫也不能失去您的光辉。只怕这古老的黑暗里……潜伏着魔鬼。”
阿妮妲躬身谢过,提着裙摆匆匆离去。
*
雪松之国·四
乌尔苏掸了掸手套上的灰尘,看着那娇小的公主远去。
他是乌尔苏,没有荣耀的姓氏和祖上,但他并不在意。从南方的雪松之国被贩卖至此,虽然现在只是一个王国的内侍官,对于这样的出身,几乎是奇迹。
他的人生一直在向上攀爬。从前代砂之国国王开始,从政变和数不清的冲突中,他总能找到自己的落脚点。动荡是弱者的厄运,却是他的盟友。混乱和迷信造就小人物的机遇。他的起点足够低,但是他的终点足够高。
他非常,非常地耐心。
*
“公主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阿妮妲惊讶地认出了前来欢迎她的故人。“萨迪斯!你怎么在这里!”
“萨迪斯大人一得知您出使砂之国,就从王都出发。临近还遭遇了一场沙暴,所以晚了几日。”
长发少年擦拭脸颊的砂砾。他浅棕色的皮肤上,描绘着细密的花纹。萨迪斯原本并非贵族,因为灵媒天分而成为银金之国的少司祭,和阿妮妲一起在女神神庙长大,感情也十分深厚。
“萨迪斯,你怎么能突然离开!”阿妮妲有些气短。“把王城留给那些老奸巨猾的神棍!”
“可是公主大人,您这次离开也没有告诉我。”少司祭毫无愧疚。“您是银金之国唯一的公主,尊贵的晨曦之女。您不告而别,还带走了……”
看到阿妮妲的眼神,这位多年的伙伴心领神会,立刻止住话头。“我们……神庙的光辉,来了这个可怕的地方,我怎么能安心呢!”
“这地方虽然离奇,但并不可怕。”阿妮妲顺畅地接过话头。
“那是您天真单纯。”萨迪尔连连摇头。“仅仅踏入王城,我就感到巨大的魔力,更不要说这片王宫了,说是恶魔的巢穴也不为过!”
“萨迪斯!”阿妮妲下意识拔高声音。“这是我将要许下神圣誓言的地方!”
“那更不可以!”萨迪斯先是拔高声调,然后在众人突然的沉默里意识到逾越,像被打湿的柴火一样蔫了,只冒着呛人的青烟。“请,请恕罪……但这个地方,毫无神圣可言。您还是,快和我回去吧。诸神保佑,现在离开,一切都还来得及!”
萨迪斯的话令阿妮妲心烦意乱。
一方面,她不能不相信一位司祭的直觉。世人都说这个宫殿是恶魔的杰作。她也亲眼目睹。可另一方面,她没有任何退路。国内那些有财有势的老贵族正虎视眈眈,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堕落的腐臭。他们迫不及待要最高贵的王女成为玩物。可沦为玩物,和陷入另一个魔窟,她不知道,哪一种结局更不那么难以忍受。
如果恶魔的杰作都如此令人目眩神迷,似乎也不是很坏的选择。
她无意识地在王宫内漫游,常能遇到忙碌的乌尔苏。工作中的乌尔苏如果不及停下来与她攀谈,但也会递给她一个温和的眼神。
阿妮妲感到少许安慰。乌尔苏并不知道,她还有一张底牌,那晨曦女神神庙的圣物。晨曦女神驱离黑暗,所以得到女神祝福的圣物,最能压制恶魔的力量。
她祈求女神的庇佑和指导,不知不觉走进了沙漏之庭。
*
沙漏之庭·五
与整片奢华的宫廷相比,沙漏之庭显得朴素而宁静。
沙漏之庭得名于庭院正中一对左右对称的喷泉。这一对喷泉仿佛镜面的内外,所有细节都一一对应,唯有流水此消彼长,一方升起,另一方必然降下。喷泉保持恒定的总量,仿佛穿梭于沙漏左右的时间。
高大的石柱环绕着庭院,花草蓬勃茂盛。大片的爬藤仿佛浓荫的绿冠,在盛夏投下宜人的阴凉,逐渐淹没来时的小径。
阿妮妲提着裙摆走了几步,忽然听到有人撩动琴弦。
“抱歉,请问……”
斑驳的亮点在浓荫下一霎一霎地浮动,将干燥的灰尘照亮如萤火。红色与白色的蔷薇相互攀附,兀自怒放。明与暗的尽头,阿妮妲仿佛看见了坠落凡间的乐神。他倚着刻画众神围猎的石柱,无动于衷地,乌亮的黑发从过分苍白的脖颈垂下。没有华服首饰装点,远古众神的在他的阴影中无声厮杀,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无情的变幻和吸引。
那一瞬间,阿妮妲终于明白神话中的女仙,为何会将不动凡心的乐神撕碎。
“……您是宫廷的乐人么?”
那人听到声音,没有转过头,只撩拨一下琴弦作为回应。
这宫廷里一切都如此精美而怪诞。那神秘古怪的国王唯独对艺术格外慷慨,豢养了大批艺人,宽恕他们一切自大傲慢的罪行,只要能让戏剧、音乐和舞蹈时刻不停。
被晾在一边的公主感觉受到了轻视,但这人的轻视仿佛轻飘飘的羽毛,将人挠得又恼又酥麻。
就在阿妮妲想要告辞时,那人突然开口了。
“你是银金之地的阿妮妲。”
他的声音也十分动听,仿佛他本人和七弦琴一样是由玛瑙制成。就算是最恶劣的话语,一旦穿过那两片薄唇,就成为勾破灵魂的诗句。
一瞬间,阿妮妲竟然有些理解了国王的慷慨。艺术的确有超越其他一切的魔力,值得任何追捧。
“是的。”阿妮妲轻轻地说,仿佛被微风吹开花心的百合。一开始的自惭形秽消失了,话音响起的瞬间,她的一切瑕疵仿佛都被宽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姿态。“我是,银金之地的阿妮妲啊。”
蔷薇在庭院中,骄傲地展示她的花与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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