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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座却没有国王,反而围着一群摇扇调笑的丽人。肤色从蛋白到蜜粽,从纯洁到妖冶,有男有女,应有尽有。

他们互相嫉妒,也动情地爱抚亲吻。唯一的共同点是放肆美丽与堕落欢乐,令最纯洁人也移不开视线。与这些摇曳生香的美人相比,宫殿竟然也显得失色。

“岂有此理!”有公主怒目而起。“我们来此,是为了面见陛下,而非这些……这些侍妾!”

美人们万般风情地笑了。

“尊贵的公主,我们无意冒犯。”只披了两片薄纱的美人慵懒地起身,大方地在裸露的肌肤上涂抹香油,然后低头,露出一片揉搓得细腻光润的背脊。“我们不过是陛下可怜的俘虏,不过是欢乐的奴隶。而您们中的一位,或许将是这里的女主人。”

“那也就是我们的主人呢。”另一位美人笑着扭动腰肢,蛇一样贴住前人的脖颈,微微仰头,探出粉红舌尖滑动。“我们就和这里雕花的柱廊、织锦的地毯一样,只属于此地的主人。我们也为了愉悦主人而存在的。主人怎会因为所有物的精美,而感到侮辱呢?”

公主们沉默了。

她们当然不能承认那是因为妒忌。美貌和高贵是她们与生俱来的特权和武器,可上了战场却发现,这两件事在这个迷离的王宫里,根本不稀罕。

若说豢养奴隶,哪个大国的宴会不曾放肆过,有得是更残忍出格的表演,公主们心知肚明;可这是偏偏一场和亲,久在宫廷浸淫的贵人们知道,这是一记大胆的下马威。漂亮,毒辣,同时勾起所有人心底的胜负欲。

只有成为胜者,才能摆脱这羞辱。谁若是此时愤怒,就等于认负。

此时与她们相伴的只有那些沉手的象牙,黄金和乌木。华服禁不住晚风,宴会的气派让她们开始感到冷。只有那些放肆的侍妾肌肤相贴,还在低笑。

*

国王的御辇在公主们休息时悄悄到来。

这位神秘的主人,竟然没有丝毫参与宴会的兴趣,始终坐在珠帘之后。

公主们打起精神,轮流问候和介绍起自己的身价。

开张,吆喝,叫价,讨价还价的一套,在人类中永远成立。

“欢迎各位,尊贵的公主们。”

这一声低沉的开场来自队列领头的内侍官乌尔苏。乌尔苏很高,比他的声音高许多,立在人群里仿佛一截挺拔的柏树。但当他鞠躬,又显得谦逊文雅。“陛下忙于国事有些乏了,各位想必也十分劳顿。此番宝物请不必详述,只需要说明一件最宝贵的事物。”

公主们没想到这次的交易如此直白。人们喜欢繁缛的礼仪,以掩盖空虚。贵族更精于此道,以此相互辨认。

但王者建立规则,又蔑视规则。

“我有宝石一样的美丽。”

美人们微笑。

“我有挥霍不尽的财富。”

美人们又笑。

“我有晨星一般的智慧。”

美人们仿佛笑累了,互相依偎着。

终于,轮到阿妮妲了。

“瞧,那不是银金公主么?她的发型倒是蛮入时。”

“她最宝贵的事物,显而易见,就是银金矿了。”

阿妮妲试图不去听那些交谈,下意识握紧了手心。她的祖国的确以银金矿闻名,但宝物永远属于强权者,此时他们王族深陷漩涡,根本没有一丝余裕。更不用说,她这样一个政治边缘化的公主,根本没有商讨政治筹码的资本。

这次出使与其说是联姻,不如说是出逃。自从她露面,国内就有残暴的老贵族盯上了她。而羸弱的皇族根本无力拒绝,只能乖乖将她奉上。

作为公主,她早就知道自己将是一个政治祭品。同样是牺牲,与其迎合那种腐蚀她家园的秃鹫,倒不如到异国联姻,为不幸的国民做一点有用的贡献。

“尊敬的陛下。”她低首。“我是银金之国的阿妮妲,诺伊索斯之孙,晨曦女神的后人。美貌,财富与智慧,这些您都应有尽有。所以我能够为您献上的,是我的忠诚。”她将头更低了一些。“我会向女神为您、和您的国度,祈求光明的庇护。”

“忠诚?”人群中发出低低的嘲笑。“不愧是晨曦女神的后代,竟然还讲求忠诚。”

宴会还在继续。只要美色与美酒足够,宴会就能一直继续。

等阿妮妲再抬头时,那尊荣的御辇已经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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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存稿,一天一章

第2章 砂之国 · 二

砂之国·三

砂之国王宫的廊柱是雪花石的,它们刻着诸神的赞颂,高高地竖起来,那是属于天空的。王宫的石板是赤砂岩的,上面的纹理几乎要被磨平,被清晨的仆役,曼妙的舞姬,和漫不经心的国王。这些交错的道路属于大地,也属于每一个人。

阿妮妲已经可以辨认王宫里大部分道路的尽头。有的通向僻静花园,有的通向宫城狭窄的后门,有的只是在延伸,根本没有尽头。当然,最宽广优美的那条路永远通向王座。那是所有道路中最忙碌,也最寂寞的一条。

人们常常渴求通向权力的捷径。其实那种捷径只有一条,就是权力本身。

*

接下来的几日,公主们仍然被不时地召去宴会。

她们已经习惯这种邀约。放纵的宴会仿佛没有尽头一样,在傍晚的王宫里日复一日地喧闹。而这种场面,也只是砂之国王宫无数享乐的一种罢了。

只有国王始终不动声色。那位真正的主人来去飘忽,总在黑夜降临时离去。没有人知道他何时到来,只能看内侍官是否低着头。可越是这样,流言越是凶猛。真真假假的流言也是宴会不变的项目:什么国王奇丑又残暴,但偏爱折磨美人;什么国王的继位很不光彩,不亚于篡位;什么国王只不过是一个傀儡,掌权者另有其人……但这些都不重要。宫殿本质是奢靡和秘密,谁成为女主人,就是嫁给了这种奢靡和权力。

只有阿妮妲感到焦心。等待也是一种实力,而她和她的国家恰恰十分欠缺。

“亲爱的公主,请小心。”

入夜了。

王宫从没有真正的夜晚。王宫的喧嚣被无数点亮的灯烛和疲惫驱逐。秉着烛台的内侍官乌尔苏这一发声,才惊醒漫步散心的阿妮妲。“自从诸神远离,黑夜就十分危险。我们提醒过各位尊贵的客人。”

“您说笑了,这是我见过最华美安逸的宫殿。”阿妮妲行礼。她对这个勉力维持秩序的内侍官很有好感。

或许不论多么混乱的境地,都有人和她一样,试图做些徒劳的事。

“谢谢您的赞美。但美丽本身就是危险。夜晚的王宫……尤其危险。”乌尔苏有褐色的头发和瞳孔,亚麻长袍仿佛一篇谦逊的经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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