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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密密麻麻满满一大篇,前因后果诉得详尽,终其一句。

项穆清死了。

皇城,乱了。

第94章 白鹤

禁军前侯卫首领受审那日,戴枷散发,病躯都遮不掉皓眸明媚,宛若曾经快意少年郎,屋顶醉酒,观月吟诗,骨笛声脆。

纪方苑捏着供词的手抖得厉害,视线反复几遍在那白纸与阶下才俊来回。

那些惨无人道,丧尽天良的罪名,条条列得成册,足够人油锅烹炸,死上百遍。

怎会是他。

怎会是这皇城盛名远富的官家潇洒公子,陛下身畔重臣,相貌出众,年少有为。

“这供词为真?”

“是,无半句谎言。”

项穆清勾起嘴角,傲然笑笑。

他供认不讳,全盘托出,从自己为真正姑获的身份,如何以杀人为乐,滥杀无辜,手握百条人命,连自己都记不清究竟杀了哪些人。

再到皇帝寿宴,宫内行刺,谋害朝廷命官,至使人心惶惶,罪大恶极,当连三族。

陈皇后闻讯赶到大理寺,薅着他的衣领痛哭流涕,控诉为何要杀国舅,几欲昏厥。当时发狠说着要将他刀刀凌迟,如今见了真凶更是怨恨,大理寺卿心知民愤难平,容不得心软,依此书奏章报到上头,皇帝怒极,不想恶人竟踞于己侧,挥手批了。

与此同时,亦是当众道出了足以轰动皇城上下,宫内宫外地颤般的大事。

纪方苑摇摇摆摆从太师椅上起身,像棵秋后的树,瑟瑟发抖地抛下供词,拾阶而下,扑通一声栽跪他身前。

一把猛地薅住项穆清染着血的衣领:“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说我是曹大人养的禁脔,说我身不由己呢。”项穆清弯目轻笑:“怎么纪大人耳疾,又不是什么好话,非要人说二遍。”

“你……”

“去抓他呀,一网打尽了。”项穆清膝行几步,贴上人耳侧细语厮磨:“全都是他,当年二殿下要遣散前朝旧臣,削弱内侍省实权推崇改革利民,却被他在陛下耳边挑拨离间落得个惨死的下场,陈太訾死后留有众多私兵群龙无首,他赶皇后将其放归前领先一步纳为己用,不想半路因三殿下搅局暴露,为自保令我连夜屠尽芙蓉苑——”

项穆清越说越响,阴鸷地厉声笑道:“对,是我,赶在影斋之前屠尽芙蓉苑的是我,还有,他嫌大皇子恣睢愚钝不愿与其为伍,与南疆勾结欲立五皇子为正统,泄露护国军离京的讯息,引叛军入中原,以大昭百姓性命相逼陛下退位,要扶他的傀儡皇帝!”

“你可有证据。”纪方苑额间青筋凸起,竭尽全力也稳不住心头紧缩的恐惧:“大罪之人空口无凭,岂能断他人谋逆!”

“……证据?”项穆清哈哈大笑,眼中凝着血淋淋的刃:“什么证据,十岁时梅氏大家因雅贪字画,将那些赝品与不值钱的作品高价转卖被人检举险掉了脑袋,家父朝中无势救不出人——家母为救他父亲的性命,将我做礼送予曹亭廊。”

他戴枷动不得手,便倾贴在纪方苑身上:“来啊,脱了我的衣服,看看这玉肌香体,全是桃粉铅华熬出来的,富家公子再是娇养,又有谁会把儿子往这青楼风韵里泡!我项家自此如日中天,革新马政后赚得盆满钵满,而那老宦官身卧几痣我都能给你一一细数出来,去查呀,去呀,你还要什么证据……我就是证据!”

当晚影斋全员奉命,围了内侍省,堵了正欲逃命的曹亭廊,也刚好逮到兵部侍郎与他通风报信。

内侍省不得私见朝廷命官,如此一来,一直难查明的通敌之人,似乎也见了些明朗。

曹亭廊反抗间为毁证据一举烧了内侍省的房子,夜里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刺得人眼酸喉痛,靳仪图便在那火龙前呵退影斋杀手,独自大战曹亭廊,黑衣面纱下漆黑的眼被火光映成罗刹,一言不发,身法快得模糊成虚影。

暗器使毒的人不好对付,曹亭廊上了这般年纪依旧难缠。幸得影斋死士自小培养时便循序渐进煨毒而活,为的便是免疫毒效,但药剂过量仍非常态。

靳仪图几乎是豁出命去,甚至没有丝毫防身的意图,身中数镖直捣正心,却刺了个偏。

用的是无毒的长剑。

曹亭廊捂着伤口仰天大笑,笑他怕是要与自己死在一处,笑他剑法并不如传说中出神入化,怎还会刺偏,笑他房屋已毁,拿不到证据,要不得他的命。

靳仪图一声不吭,冲上前去刷拉一把撕烂老太监衣物,在那苍老恶臭的身体上蹙眉端详几许后。

自怀中抖出纪方苑送来的口供图画,一颗一颗痣的对照。

“证据。”他道:“带走了。”

影斋当日三百死士,皆是目睹首领如何冷目极寒,活扒人皮,生挖人眼,竟与当年他如何夺这影斋首领之位的传闻完全相同,甚更是毛骨悚然。

靳仪图拖着人皮,血淋淋滴啦一路,去皇帝面前复的命。

有人说被脱了皮的老太监,只剩红彤彤的一坨肉,还在哀嚎挣扎,痉挛抽搐,愣是熬了半个时辰才咽气。

风雪冰冷,今冬好像格外的长。

想十几年前也是这么个寒冬冷夜,他裹着厚厚的棉袄等在屋外,里头大人们不知道在商议着什么,房前巨大的鸟笼里一只漂亮的白鹤高雅挺立,低头啄了会儿踝上的铁链,亭亭与他对视。

后来屋内有人召他进去,才刚恋恋不舍转头,忽闻身后一声凄鸣,随嘭地巨响,那白鹤一头撞死在铁笼上,血溅满白雪,染得似梅。

他听见周围人啧啧唏嘘,道是白鹤傲骨,关不住,区区禽兽竟会不甘受辱而自尽,然撞不得鱼死网破,叹惋到头来只有它自己命丧铁笼,致死也归不去那片青天。

尚且幼小的心思闹不懂白鹤为何如此,可他明白过来,也就只是个时辰过后。

那间暖气氤氲的屋子,臊臭混着甜香油油腻腻,任凭他扯破嗓子哭嚎求救,跪在地上头磕得流血,撕心裂肺嚷着错了,我错了——

牢笼的门也再也没为他开过。

“我不做那白鹤。”项穆清在牢中吹着他的鹤骨笛,幸得谋逆大罪之人要被单独关押,四周无人,也就无人嫌他笛声嘲哳,倒还自在。

“我不死在那牢里,不想白白遗憾,至少鱼死网破——我愿做恶人遗臭千年万年,也不做别人口中的一声叹。”

天牢最深实在幽暗,一朵油灯只能照亮牢中人小半张脸,黑影倚在落水潮湿的墙边,只有模糊的线条能勾勒出半张冰冷刀刻的下颌线,顺着身型向下,是两把剑柄交错。

那人久未做声,几许后缓缓转过了脸,看不清楚,可一对儿下三白微微显亮。

“怎么瘦成这样。”

“啊……”项穆清低头看了看自己。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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