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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没文化。 ”
“ 谁敢嫌弃你？你不是工人阶级老大哥吗，我得向你学习。 “
“ 别寒碜我，都什么年代了，我从没这样想，我就是觉得，你们读书懂道理，真好，可惜我没机会啦。 ”
柯向瀛手里拿着件亚麻衬衫愕然回头看去，姜明叼着只红艳艳的山楂糖球也看向他，视线交错，姜明先撑不住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亮亮的，脸上没有一点烦恼。
舞厅是厂里食堂改的，天花板上为赶时髦新吊了灯球，桌子上摆着果盘，一点瓜子，一点花生。姜明一进去就不断和人打招呼，吃了吗，怎么才来，姜师傅今天够精神的。他好不容易才从人群里挤出来，找到周鹤，几个人占一桌儿坐了。
桌儿上还有两个人，一个瘦猴儿似的，一个长了张大圆脸。姜明张罗着介绍， “ 这位是减速车间的，方元儿，这位是我班里的青工， ” 他拍了拍那个圆脸的肩膀， “ 李想，没见你对象？她知道你又出来跳大舞吗？ ”
李想摇摇头， “ 姜师傅，咱不说这个。 ”
姜明还想再说，方元打断了他， “ 这位是？ ”
“ 哦哦，这是我邻居，柯向瀛，报社的编辑，人家可是知识分子，还写小说呢！你们都照顾着点啊，不许犯贫。 ” 姜明话还没说完，从舞池里走出来一个穿大红裙子的漂亮女青年， “ 姜师傅，你来都不打声招呼呢 —— 哎，这不小柯吗？ ”
柯向瀛一看，原来是工会主席家闺女，过去他们住楼上楼下，杨娜小时候见天在屋里拍皮球，没把柯向瀛烦死，听说后来她被她爸办进了厂里上班。 “ 娜姐，你也来玩？ ”
杨娜拿眼一扫，又听了两耳朵，大概其明白了怎么回事，柯向瀛 “ 自食其力 ” 非要出去住的新闻早在他们干部楼传开了，看来是赶巧和姜明住到了一个单元。这人命好起来，就是连换个房，邻居也能摊上顶好的。姜明也是，好人就有好报，他和小柯混好关系，不就等于是在副厂长那里挂了号？杨娜心里想着，嘴里便直招呼， “ 姜师傅，走，咱跳舞去。 ”
姜明看了看周鹤，笑着摆手： “ 我不会跳快步。 ”
娜姐一抿嘴，冲周鹤冷笑了一下，扭头便走。
“ 这又是唱那儿出？ ” 姜明一头雾水。
李想拿手肘捅捅周鹤： “ 刚才啊，财务科那个梳俩大辫子的来找周鹤跳舞，周鹤的革命意志就动摇了呗，三笔写一个寸，偏偏叫娜姐看见了。 ”
姜明哈哈大笑，站起身，拉着周鹤就往舞池里找杨娜。过一会儿，李想也按捺不住，把衬衣往裤带里一塞，起身找人跳舞去了。桌子上于是就剩下柯向瀛和方元，柯向瀛磕了个瓜子，才开口说道； “ 猴子，你可真行，这么多年瞒得死死的，原来就在机车厂里上班。 ”
方元也抓了把瓜子嘎吱嘎吱嗑着， “ 你现在不也人模狗样地来我们厂了？大作家，平时对我们爱搭不理，清高哦，现在怎么样，他们看不出来，我可看得真真的，刚才杨娜和姜明说话时，你那眼珠子，就差抠出来挂姜明脖子上了。但人家姜明可不会理你那套。 ”
“ 你有毛病吗！ ” 柯向瀛吓了一跳，又故作镇定， “ 没影儿的事！咱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何苦找我麻烦，也给自己找不痛快。 ”
方元咧着嘴乐，肩膀一耸一耸，这让他看起来更像只猴子，柯向瀛看得心烦，他真后悔今天来看这群人跳舞，一对一对，男的女的，人人都有伴，连那个小时候打起架来就用嘴咬人的疯丫头杨娜，如今都找了个人模人样的男朋友，等过年时老娘肯定要拿出来说嘴。他心里正跟油泼一样煎着，姜明忽然跑了回来，他西装外套脱了，白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精悍结实的一截小臂，上面扣子也解了两颗，隐隐约约能看见饱满的胸肌。
“ 热死了。 ” 姜明坐下来拿手乱扇一阵风， “ 哎，怎么没汽水？柯向瀛你不喝吗？是不是不知道在哪儿买？走我带你去。 ”
柯向瀛被姜明风风火火拉起来就走，站起来时，他几乎不能自控地向方元抬了抬下巴，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跟上姜明，往小卖部走去了。
第6章 虚构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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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柯向瀛靠着耍赖皮，最后还是把姜明拖进舞池一起跳了支跳华尔兹。他们轮流跳女步，柯向瀛个子矮些，姜明又爱使坏，他一转就被转出好几圈，轮到柯向瀛，他也想这么干，结果还要垫起脚才能让姜明钻过去，两人一下子就撑不住，像在舞池里笑出了一群鸭子一样，嘎嘎嘎嘎。
直到散场，姜明的乐呵劲儿还没过去，骑着摩托还在讲笑话，大铃木天蓝色的车身在中环线上划出一个又一 s 型的轨迹，吓得柯向瀛死死搂住姜明的腰，连脏话都冒出来了： “ 你他妈文明驾驶！不许说笑！姜明，啊 —— 你喝的是山海关汽水，不是啤酒！ ” 自然，姜明听着柯向瀛贴着自己后背鬼吼鬼叫，更是把哈哈哈满撒了一路。
到了腊八，单位就都逐渐不上班了，姜明和柯向瀛要各回各家，走之前，柯向瀛终于履行承诺，冒着社会性死亡的危险，把他写的那套创收性质的地摊文学塞进了姜明的包里。
姜明抽出一本念道： “ 《恐龙灭绝的秘密》？哎，那为什么封面上还画着飞碟？ ”
柯向瀛把脸藏在报纸后面，只叫一大版体育新闻对着姜明，他闷声闷气地说： “ 因为是外星人干掉的恐龙。 ”
“ 真的吗？ ”
“ 只要你给我钱，你想让谁干掉恐龙我就让谁来干。 ” 他话音刚落，报纸上缘就冒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姜明顶着他那头才烫了的据说很时髦的发型居高临下盯着柯向瀛： “ 你不高兴啦？ ”
柯向瀛闭眼装死，拒绝沟通，想他堂堂 X 大的中文系，读遍古今中外名著，竟然最后只能写地摊文学，更让他生气的是，姜明还傻乎乎吹捧他，觉得他了不起。签名是绝对不可能签名的，除非他什么时候能把小说发到《收获》，《十月》上去。
而他全家竟也都和姜明一个态度。柯向瀛的哥哥柯向海在广州开工厂，这次过年回来，拍着柯向瀛的肩膀，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表示，弟弟你终于自力更生了，等到时候出下一本书，一定要告诉哥哥，哥哥帮你在《今晚报》上买广告版！充满财富的兄弟情直吓得柯向瀛下定决心，打死也不能叫别人摸到他现在正写的书稿。
鉴于柯向瀛搬出去两个月，既没有如老柯想象的一样从此顶天立地（竟然还不会换煤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