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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有像柯太太担心的一样把自己饿瘦三十斤(其实还胖了两斤),全家就此在包饺子时达成一致,今年柯家的主要批判对象,不再是叛逆青年柯向瀛,而是青年资本家柯向海。
反动势力总是嚣张的,柯向海不仅不乖乖听老柯同志的教诲,居然还主动进攻起来, “ 爸,国营企业是要淘汰的,你看看那些先进国家,没听说过哪里有国企,您就别天天为厂里操心了,这么大岁数,还天天盯在厂里,国企救不回来的,迟早完蛋。 ”
“ 拉倒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赚的几个臭钱,就弄些农民,给点钱,也不讲技术,再弄些放咱厂里我都不稀得看的小破生产线,给老外打打工,生产零配件,有嘛用?这叫受制于人!毛主席当年说自力更生,咱厂就组织技术攻关,那个发动机 ……”
柯向海不耐烦地打断了老柯弹过八百遍的老调: “ 您那台发动机造出来不也没批量生产?没生产就是没赚钱。那有嘛用?现在都世界化生产了,早不是以前闭关锁国的年代,有的东西造不出来就造不出来,有什么的了。 ”
“ 那叫闭关锁国吗?那叫美国对我们技术封锁! ” 老柯作为当初厂里造反派的一支笔,理论知识还没生锈。
“ 您爱叫嘛叫嘛,我妈可打电话跟我说了,您夏天时还中暑了,老爷子,咱多大岁数了,别叫家里人操心了行不行? ”
春节联欢晚会已经播完了,到了该放炮放花的时间。窗户外面的鞭炮声早就响起来了,老柯和大哥点了一卦又一卦,柯向瀛不知道他们这一晚上要噼里啪啦掉多少人民币,他堵着耳朵站在北方的冬夜里,站在积雪上,看炸飞的红纸洒落满地,火星溅在冰上,不知愁地跳跃着,家人争吵的声音终于被鞭炮压了过去,他想,但如果不是哥哥发了财,从前爸爸也不会放这么多炮。
直到初二回娘家,老柯同志和柯向海仍然抓着一切机会互相攻击,两个男人霸占着姥姥家的厨房指点江山,仿佛中央政治局编外成员,只把柯向瀛一个人留给一群亲戚问东问西。终于,柯向瀛忍无可忍,吃完初三的韭菜盒子,直接蹬上自行车就往自己家骑。飞鸽牌的二八大杠轻便得像房兵曹的胡马,箭一样掠过宿舍区一片片的砖房,柯向瀛好心情地转了转车铃,丁零零,家是一转眼就到了。
他一开门就发现屋里竟然有人,听声音像个姑娘,柯向瀛忙往姜明屋子里扒头看,就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女生正趴在桌子上写东西。
姜明一见柯向瀛,简直大喜过望,拉着人袖子就往屋里拽, “ 亮亮,这是你向瀛哥哥,快点把你那些不会的英语题都拿出来问他。 ” 说着,姜明把柯向瀛往椅子上一摁,自己往外走去, “ 可让我歇歇。 ”
“ 我知道你,你是 X 大的呢,哥哥一回家就说,说你有学问。哦,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姜亮,姜明是我亲哥。 ” 小姑娘在 “ 亲 ” 字上重重抬了加了声调,活像怕柯向瀛来跟她抢人一样。
柯向瀛觉得这孩子好笑,也不跟她计较,拿过作业本看,他英语马马虎虎,不过对付初中三年级已经足够,不一会儿就解决完了各种错误。姜明削了苹果端进来,说你不如把亮亮的语文作业也看了,柯向瀛说,行啊,但我要劳务费,你得去把核桃砸了。姜明笑骂一声,“就知道巧使唤人。”
看姜明出去,柯向瀛也不着急查作业,只是用牙签插着削了皮的苹果块和姜亮闲聊。他到底大学毕业没多久,还有点学生心态,和姜亮说得有来道去,什么电视剧动画片,蛤蟆镜喇叭裤还有大学里的八卦,不一会儿就和姜亮聊的热火朝天了。看火候差不离,柯向瀛话锋一转,问姜亮你怎么和你哥过来这边,不在家好好过年?
小姑娘看起来也是一肚子牢骚想说,早憋不住了: “ 还不是因为我后妈!她就是个祸头,过去我哥哥带着我和姐姐过,什么事都没有,她一来,处处要显示出她的地位,简直是 ‘ 江青 ’ 一类的人物;我爸呢,自私自利,他自己过好就好,根本不理会我们。 ”
柯向瀛颇感惊讶, “ 那你后妈可真厉害,能叫你哥这么好脾气的人和她闹翻。 ”
姜亮一听,急得差点把苹果卡嗓子眼里, “ 不是不是,我哥也就在厂里横,他在家就是个面人儿,和谁都不吵。是我,我受不了和她呼吸一个屋子的空气,就叫我哥带我出来住几天。 ” 小姑娘顿了顿,又有点不放心地说: “ 但你可不能因为我哥脾气好就欺负他哦,他是喜欢照顾人,但你不许占他便宜。我和我姐姐,我们都可厉害了。 ”
柯向瀛就差手按着红宝书(或者按他自己的趣味,大约该拿本《红楼梦》)发誓,自己绝对和邻居和睦相处。他又听姜亮叨咕了一阵,心里也是感慨,这可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柯向瀛想了想,索性把作业本往书包里一塞,招呼着说,大过年的,咱还是出去玩吧。
他们一起打车去了古文化街(一共在马路边站了足 17 分钟,柯向瀛拒绝坐黄大发,非要坐夏利),姜亮觉得新鲜极了,这是她头一回坐夏利,真稳当,难怪起步价都高一大截呢。姜明装出难过的样子,说你早晨还最喜欢坐摩托,我和他,你想要谁当哥哥?姜亮早就被策反,她攥着兜儿里柯向瀛给的 10 块钱压岁,说要是向瀛哥哥是亲哥哥就好了,即使知道是假话,柯向瀛也觉得美滋滋的,下车就给姜亮买了个糖人。
从古文化街再往里走,可以一直走到天后宫。天后宫又叫娘娘庙,供奉的是妈祖,天津人也不拿她专职专用,保护航海,杂七杂八,都能来求求,拜拜。过年时的天后宫里里外外更全是人,上香的,摆地摊的,还有那些闲得难受,出来就为看人看热闹的,直叫人走都走不动道,脚尖踢着脚后跟。姜明看见个卖红绒头花的摊子,有桃红粉红绛红大红的,花样也多,喜鹊登枝蝴蝶穿花岁寒三友,他就站在那儿就问价,姜亮一看急了眼,跳着脚说不要, “ 太侉 ” 。姜明一头雾水,说你小时候不还和你姐姐抢一个戴吗,气得姜亮闷头就往前走。柯向瀛在后面看得乐不可支,他想这可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等终于随着人流挨进庙里,姜明又出幺蛾子,非叫姜亮去烧一炷香。姜亮觉得不好意思,就说哥哥你这会儿不讲唯物主义了?我小时候不敢去胡同口上厕所,不是你告诉我,牛鬼蛇神都叫你们打死了吗?
姜明也有点赧色,他说这不是快中考了,你拜拜万一有用呢?柯向瀛适时支持了姜明,他说法国有个叫帕斯卡的哲学家说过,信仰就像猜硬币,赢了你获得一切,输了,嗨,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