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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杨戟没回答,点了点头,兀自喝茶。
李镛:吾一直拿你当朋友。
有吗?以前李镛就拉着南佛一起看书写诗,故意把他丢在一边,好像默认将军府的孩子连字都不认。
李镛:吾拿你当很好的朋友。说实话,除了你和南佛,吾没有别的朋友。
——那就去多交点朋友啊。南佛那个奇奇怪怪的弟弟都能交到张引素那样的朋友,你交不到朋友,为什么不反省一下自己呢?
杨戟欲言又止,忍住了。因为南佛说了,就喜欢他沉静,不像别的男人,没人问都要自言自语高谈阔论,就像面前的这位。
李镛:应该给你加封的,也要给你父兄加封。
打了两场败仗有什么好加封的。杨戟无声叹气。
李镛:杨戟,别看吾是御皇,好似什么都有,其实吾什么都没有。吾的母妃不受宠,吾也不是父皇最疼爱的皇子。很多你有的东西,吾都没有。
是是是,至少你没有在大漠里被桃氏骑兵追杀、带着一堆老弱残兵啃沙子的经历。杨戟已经能在脑中无声无息应对他的倾诉了。
忽然,李镛笑了:你是不是觉得吾很烦?抱怨自己这里惨那里惨,每天不知道多少百姓饿死,我在这里,和你伤春悲秋。
杨戟:臣不敢。
——原来你有自知之明啊。
——吾比谁都有自知之明。
李镛垂下眼:吾从来不觉得,御皇就该什么都有。李眠给吾上的第一课,就是让御膳房不许再做吾最爱吃的菜。
以后也会这样。不许吃喜欢的菜,不许养喜欢的花,不许娶喜欢的女人。
要这样一直到死,不能有任何喜欢的东西。一旦被人知道自己的喜恶,其他人就会以此来操纵他。
上位者无喜无悲,无欲则刚。李眠想要他成为十全十美的御皇,成为神,先要变成死一般的人。
李镛:……吾不管南佛从前和你有多少事,吾权当她真的没了,是个死人了。
李镛:杨戟,至少……你能把她死后之名让给吾吗?让吾娶这个名字,追封一个名字。
李镛:……杨戟,吾不贪心,吾只要这一个名字。
这次,杨戟沉默了。是真正的沉默,哪怕是心里都没有再回应。
杨戟:……你想把已经过世的南佛,追封为妃。
李镛:后。
杨戟:我能说一句不吗?
李镛:你能啊。吾都说了,吾拿你当最好的朋……
杨戟:不。
殿内,霎时陷入死寂。
直到杨戟放下杯盏,叩拜行礼,起身离开。他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杨戟将军离开了宫中,李镛一个人在殿内坐着,静静坐了许久。
突然,毫无征兆的,素来冷静自持的御皇猛地掀翻茶案,将殿内的摆设、帷幕,撕扯得稀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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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深夜,柳鸷会让姐姐苏醒过来片刻。停灵的室内,柳鸷、张引素、柳丞相、杨戟、柳乌五人都在,将出殡后的私奔之事商议到滴水不漏。
柳丞相为女扶灵到关隘外,由杨戟接走柳乌。
柳鸷无法离开柳府太远。一旦柳乌被送出柳府,它的污秽之力就失效了,无法再让她陷入假死。
但在别人面前,它的身份还不能揭露,只能用“假死药吃完了”之类的借口糊弄过去。
杨戟:棺木送出后,御皇还会再拦吗?
柳丞相:御皇不会为了柳乌,真的把事情闹大。拦出殡的队伍成何体统?他不会做。
柳鸷:万一呢?
张引素:没有万一。他是御皇,一举一动,天下人都看着。他派人来查柳乌的死,以什么名目?没有名目的事,他决不能做,他很清楚。
更何况,这不是公事,是男女私事,若是落人口实,便是遗臭万年。
他怕的。他是李眠用霸王道养出来的王,他怕许多事,绝不会肆意妄为。
——明日破晓出殡,便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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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音呜咽,白钱飞舞。
抬灵的队伍已经在府外候着了。柳乌躺在棺中,等待棺盖合上。
柳父最后看了眼女儿,疼爱地拂去她鬓角乱发。父女俩说了一会儿话,就在要分开时,他听见女儿轻声说了一句话。
山高水远儿去也,他年携父过江洲。
——南佛柳乌,今日出殡回乡。
人们缓缓步向城门,杨戟和张引素在远离队伍的暗处观察。
城门开启,落入第一缕熹光。队伍延伸到街尾,有人哀戚,有人不安,有人期待。
然而,它停了下来。
当张引素意识到发生何事时,彻骨的寒意爬满背脊。
拦下仪仗的是数支声势浩大的羽林军——御皇直属的亲卫。
城门口,一支更为森严雍容的仪仗出现在熹光中。龙脑翠扇,天家之尊。
——李镛来了。
内侍传来御皇的命令,抬灵中止,打开棺木,让御皇观视。
张引素:……只是观视,不会太久的。柳乌服下了一些静气的药,应该……应该可以……
突然,他身边的杨戟看见了什么,险些冲出去——街上的情景无比荒诞,棺木落地,人们正打开棺盖;御皇下了车辇,走向棺边,亲自观视。
——杨戟看见,李镛来到棺木边之后,从袖中取出了一把短刀。这个人的神色是森冷的,带着死寂的愠怒。
第13章 13
李镛站在棺木边,看着柳乌。
其实答案很明确。他也看出她的身躯有微微起伏,要揭穿只是一瞬间的事。
李镛:你是真的厉害,做到这一步。
李镛:你从小就厉害。太傅要考的书,你看一遍就背下来了,还能猜出他会考哪里。
作诗也作得快,策论也写得好……有的人就是天生聪明。
她不仅聪明,还能让周围的人也显得聪明,比如会婉转提点他写错的功课,让李镛感觉这些地方似乎是他自己想到的……
玲珑剔透的聪明人是很少的,也是很迷人的。
李镛:你这么聪明,为什么选他?
李镛:宫里暗示你等待指婚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了吾的心意……为什么连回应都不回应,就这样选了他?你哪怕给吾一句话,说你不愿意,吾也不会还有侥幸的妄想了。
李镛:……你以为,吾会因为你拒绝,降罪柳家吗?
李镛苦笑:……伤心啊。
很难说清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到这一步的——在李眠下令不许同龄人进宫陪伴他开始,他疯狂地在想柳乌。半年后,似乎适应了这样孤家寡人的日子,反而不想了。
然后,他扳倒李眠,掌握大权。突然之间,李镛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弄到手,就像个被父母控制着零花钱、不许乱买零食的孩子,手握百金后,就想把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