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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地涌出来。
不,他模糊地想到,他不能死。
他不能死在这里。
一种强烈的不甘涌上他的心头。求生欲是如此强烈,让克里斯咬牙扶着墙,又一次从泥水里踉踉跄跄爬了起来。
现在...还没到结束的时候。远远没有,远远...远远没有!
他没有死在南美...也绝对不会死在这里!
大雨仍然在下着。此时,人鱼并不在别墅里:他认为克里斯已经出门狩猎,那么自己也没有再留在房间里的必要了。而等到他从海边回来的时候,从雨水之中,人鱼嗅出了不详的味道。
看上去克里斯应该是想去卧室:但他在上二楼的楼梯时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了。血顺着木质楼梯往下流,在青年身下积成了血泊;但他此时还没有死。玻璃窗户在人鱼惊惧之下被打碎了,碎片落了一地,窗沿边残留的一些甚至划到了人鱼的肩膀;尖锐的玻璃角在鳞片上留下几道白印,皮肉被划破了几个小口,渗出很小的血珠。
但人鱼此时完全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些。他扑到了克里斯的面前,背鳍因为震惊和紧张竖起来了;他的喉管里发出一种着急的声音,急切地把克里斯的脸掰了过来:那触感发凉,就像是永远不被阳光照射的海水那样冷;他的脸色也是他从没有见过的,像是被吃掉一半的鲨鱼尸体那样惨白。
人类在流血。很多血。人鱼能感觉到他的脉搏也变得微弱了。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代表什么:对于死亡,他从来都不陌生。
但这个人类不能死。
他是我的。他属于我。
人鱼咬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落在了克里斯苍白的唇上。
第8章 第八章节 人鱼血(待补)
克里斯陷在了一场很长的梦里。
这个梦里有一棵巨大的鹿角红珊瑚:它从一颗炙热跳动的心脏中拔根而出,像是一丛在海底深渊中向外延伸而生长的树。海水中的低语是它的枝干在轻微晃动,无数向地心的根深深向下扎去,透明的黏膜像是一个个椭圆果实一样,间或其中;在破裂的时候,血和羊水便顺着分枝往下流去。
海水寒冷彻骨。没有阳光能到达的深海之处,是极深的黑暗。
克里斯不喜欢黑暗。他从来都不喜欢黑暗... ...但他的记忆总是昏暗的。永远被拉起来的天鹅绒窗帘遮住了下午的阳光,光线不明朗的房间旋转起来:在一片轻飘飘的眩晕中旋转。
... ...
银质烛台上的橙光在孤零零闪烁,风吹进大厅熄灭了烛火。
”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小少爷,“女佣是个看不见的黑影,高处的声音严厉,“你会让夫人又头痛的。”
风吹过修剪过的灌木玫瑰,发出阴森森响声;门厅里的落地大挂钟在刻板来回晃动,拉出一个很长的影子。从黑夜又到一个重复的白天,客厅里的精致花瓶蒙了灰,佣人们在厨房里偷懒,从门缝中传来充满恶意的闲言碎语... ...
克里斯在昏迷之中不安地皱起眉。沾血的床单被无力扯出褶皱,是他的手臂颓势垂下。手指仍在竭力动了动,似乎是想抓住什么东西...
光。光...
克里斯记起来从教堂天窗洒进来的第一缕光。玫瑰彩色玻璃花窗熠熠生辉,温柔的圣母像,痛苦受罚者的浮雕,还有高高的十字架。年幼的他用手背遮住脸,在指缝中眯起眼睛,而生理性的泪水滑下眼角来...
但这些都逐渐淡去了。黑暗开始吞没他。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来,越来越快...愈来愈快。他的衣角被风吹得翻了起来,金发凌乱散落在耳边...是喘息,喘息。
克里斯痛苦而费力地喘息着。他的胸腔里呛了血,以至于咳嗽时从唇边溢出血来。人鱼抱他在怀里,俯下身去,再次渡了什么东西给他。微微的凉,铁腥味,深邃且浓烈,带着异香,像是放在地窖里浸泡雪松木桶的红酒。青年的眼睫颤抖着。血自他的唇边溢下一线,沿着绷紧的下颌线往下滴落。在痛苦之中,这张面孔几乎苍白得毫无瑕疵。
在半清醒的昏迷之中,克里斯隐隐约约地明白过来他的命运改变了。无论是灵魂还是肉体,一切都已不同。人类清楚地知道他将要逐渐醒过来,他一小时前注定消亡的肉体正在缓慢地恢复;在一片寂静,暂时的黑暗中,他感受到一种微凉的触感。
人鱼的吻正轻轻覆在他的唇上。
于是克里斯的意识越过了晦暗的回忆,在狂热的血中飞升而起;痛苦与不退的高热相伴而来,但生命的活力逐渐驱散了濒死前的恍惚,让他在温柔的抚慰之中,慢慢安静下来。
重伤后的高热来势汹汹。人鱼的血暂时保住了克里斯性命无虞,但他仍需要撑过今晚...否则对方也救不了他。对于人类来说,这是一个死亡阴影常伴的时代:一次流感,伤后的感染,癫痫,发烧...轻易间一切都会改变,而照料者只能束手无策。
对于人鱼来说,他们自出生之时就开始了同伴厮杀。捕猎,战斗;死于饥饿,死于厮斗,死于伤势。死亡对塞缪尔来说从来都不陌生,而这种死亡往往都是由他带来的。
但此时,脆弱的人类卧在他的怀里:脸色苍白,眼帘半阖,眼眶深深凹下去。过了一阵子,低咳起来,咳嗽扯动了伤口,又带来一阵钝痛 -- 克里斯紧紧攒住了身侧的床单。他侧头用手捂住嘴,挨过这一段难忍的咳嗽,胸膛起伏 -- 他痉挛起来,冷汗从额角滑落,被打湿的衬衣紧紧贴在身上,露出一节浮起青筋的手腕。
金褐色的发丝被汗粘在青年脸侧。人鱼手足无措地搂住他,低下头凑近了些,去看他。
“....没事,”克里斯竭力道,“....我...我没事。“
他的话被下一阵身体不受控制的痉挛打断了,喉间骤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人鱼浑身微微震了一下,将他抱得更紧了,但这没有任何的帮助。人类的伤口再次裂开了些,血涌了出来。
”...!“克里斯喘息着抓紧了床单,浑身都在发抖:人鱼的血可以维持住他的生命,但并不是没有代价。
“...天呐..."
床单被紧紧抓住,过了一会儿无力松开了,而那只手时不时地痉挛一阵,侧着的脖颈上血管随之浮起。
人鱼的喉管里发出一种仿佛受伤的低低 ‘呜咽’ 吠声,把他在剧痛中颤抖的人类重新搂回怀里,着急地低头去嗅他的脖颈。克里斯从上一轮的痉挛中缓了过来。他平复了一下呼吸 -- 手臂仍然在发抖,眼前模糊,但比之前要好一些了。
”嘿,” 他轻声虚弱道,“嘘,嘘...。我没事。”
人鱼的喉管里仍然发出那种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