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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徐徐回眸,眼底映入长明灯光,“我想去看一看雪。”

容澜闻声抬首,掌中尚还捧有一卷书册:“……看雪?怎么,你不怕了?”

他缓缓摇了摇头,又道:“有师尊在,就不怕。”

容澜沉吟片刻,终是起身自柜架旁抱来一柄罗伞,方至垭口便被楚逐羲抬手接入掌中,转而偏头取过置于花几之上的灯笼,旋即径直步往明间,轻缓地将门扇推开了几分。

风雪自罅隙间来,乘势倒灌屋内。

楚逐羲微微眯起眼,朝着回眸望来的师尊摇了摇头。

响指声穿透吱呀门响,灯笼亦于此瞬猝然亮起,檐下长明灯曳曳,映于门前银雪,恍若湖面柔波。

楚逐羲顺势行至阶前,而后倏然撑起掌中纸伞,随即稳稳当当地遮过容澜头顶,一如当时他年十有四。

“走罢。”

容澜翩然贴至他身侧,灯笼轻晃间泼洒下一捧热光。

足底踏雪声嗤嗤,一路延绵至垂花门外,今年上京并不算冷,山茶花亦开得甚早。

寒酥点缀碧枝上,与盛放于苍翠叶间的秾艳红花两相映衬,便是呼啸而来的冽风亦难以摧折它分毫。

茶花冷香携清透雪气跌落枝头,扑簌簌地绽于暗红伞面,恍若梨花点点。

楚逐羲不动声色地贴紧了身旁人,旋即被他扣住五指牵于掌心,转而往陷落竹林深处的凉亭而去。

垂落阶前的幕帘被容澜挽起,仔细地束于两侧。

灯笼斜插美人靠旁,随风轻曳不止,火光跳跃,婀娜似舞。

风雪隔绝凉亭之外,纷纷扬扬飘过眼前,如此近,也如此遥远。

榻上二人相依而坐,身前炉火噼啪作响,冰雪渐融壶中,徐徐翻腾起炽热细泡,破裂之际又荡漾起阵阵茶香,将寒意驱散殆尽。

楚逐羲一张昳丽的脸几乎埋入披于肩头的玄黑毛领,又将面孔挨于师尊肩侧,哪有半分观雪的样子。

世间本便没有什么单向的心意相通,是以楚逐羲的心思,他亦能听得清楚。

容澜无声地叹息,掌下略略施力,将他的五指扣紧了些,复又抬臂将他拥于怀间,长睫亦顺势扫下,掩去了潋滟眸底的细碎星光:“当真不怕了?”

“还是有点怕的。”楚逐羲颇为坦诚地作答,而后抬臂揽紧了他的腰,才扬眸笑道,“但若是这样,便没有那么害怕了。”

容澜哑然失笑,索性将他抱得更紧。

亭中暖意氤氲,二人便如此相拥着,观了整整一夜的雪。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今年天气甚好,是个难得的暖冬,积雪方融,便已顺利入春,其间降过一场牛毛细雨,却并非寒水。

春雨润泽如酥,温软而连绵,温度亦随落雨而逐渐回升,不过眨眼之间,夏光已然降临。

上京城四时分明、人稠物穰,着实是块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

相较于旧岁而言,楚魔尊今年长进颇多,譬如适应了玄真界的日升月落,譬如终于名正言顺地爬上了师尊的床,得以与他同床共眠。

自打归京以后,他整日里不是陪着师尊出门逛街,便是挨着师尊雕镌木偶,晨时洒扫洗衣,夜间洗碗叠衣,偶尔批几卷自魔界传书而来的卷宗,过得当真是惬意至极。

就在楚逐羲几乎以为这日子便要如此平稳安宁地过下去之际,一封加急密信乘夏风自魔域落星而来,抵达他手中之时,正值榴红蒲绿的五月。

信中写道:落星君座下有一下属,于旧结界遗迹中寻见一枚通体玄黑的罗盘,其上以金墨镌满古语,模样阴邪不详。混沌识得此物,或与那被镇压于阵眼之中的活牲有关。

纸上还道,当年结界阵成之日,那名受古国帝君驱使的鬼修第一人牵来了一位瞧上去约莫只有十三、四岁,且面生鳞片、头顶犄角的妖异少年,将之作为活牲囚于阵眼之中,作镇压之用。

倘若混沌不曾认错——那少年应当是只地灵。

地灵者,汲取日月精华诞生于世,因数量稀少而难成一族,又因其体质特殊,地灵往往方才出世便被研习阵法的修者掳去填阵。

时移物换,沧海桑田,而今玄真界中的灵气已不再适合地灵生长。地灵因此覆灭于天地之间,彻底沦为志怪传闻中所写的上古妖邪。

这世间除却老怪以外,难道还有第二只地鬼?

还是说——这只曾被镇压于魔域边界的地鬼,就是那逃窜梧桐山上的老怪。

此番返界,不知归期,而今眼见着小满将至……

楚逐羲眸色渐深,旋即凝起魔息,将掌中密信焚烧殆尽。

还是等到师尊生辰过后,再回转魔域吧。

他思忖片刻,遂修书一封递往落星,道是自己将于五月下旬返回魔界。

此事尚无定夺,他亦不愿师尊为未知数费心伤神,便只说是有几样难缠之事需他亲自回去解决。

容澜不置可否,只了然地微微颔首,又道自己已知晓了,让他放心回去即可。

楚逐羲微不可闻地暗自松气,然而愈是濒近离京之日,他便愈发显得焦虑难耐,俨然一副离不得师尊的模样。

容澜笑他还是小孩子,不过离京几日而已,怎地这般大反应。

话虽如此,却仍旧环过楚逐羲的肩,安慰似的轻轻抚了抚他的脊背,随后便被他捉着腰滚往被褥之间,好一通荒唐。

云雨歇止,吐息渐缓,灯火也愈发晦暗不明。

良久,楚逐羲才小心地披衣起身,复又俯腰替容澜掖了被角,旋即自纱幔间而出,无声地步至妆奁所在之处。

他垂首拨开挂于暗屉上的锁扣,从中摸出一只红木小盒,指腹几度摩挲过奁盖,终是悄然将之打开,又以拇指重重拭过暖玉。

灯光曳曳倾入盒中,叫抹于玉石之上的血痕霎时匿影藏形。

牵连着红绳的雪白暖玉忽而摇荡入指根,血色渐融玉中泛起隐约金光,几与内里水红合二为一。

楚逐羲心中渐安,长睫微垂之际,眸底郁气随之荡然无存。

明日便是师尊的生辰,这块八年前未能赠出的玉,而今终于得以物归原主。

至于那封于玉中的咒诀……但愿永远不会用上。

第一百三十九章

暖阳自穹顶倾落,映过盘旋不休的道道星轨,悉数泻于神坛之上。

琨玉仙君肩头忽而一颤,掩于白纱之下的双眸亦猝然大张,旋即拂袖仰首,目光穿透薄绡,直勾勾地凝向头顶千变万化的镌金星盘。

他掌托八卦罗盘,右手疾速掐算,五指翻飞几乎舞作残影。

金饰重叠压过繁复白衣,动作间窸窣作响。

不过瞬息之间,琨玉骤然收掌,转而重重抵于胸口,喉结滚动咽下一口咸腥四溢的血气,他遽然旋身直面玉白长阶,朝着坛下高声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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