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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遮蔽了穹宇,楚逐羲本还以为今年无缘再见中秋月,哪想晚膳过后,天空竟忽而晴霁。

惠风吹拂,云开雾散,圆月身披乌纱怯怯露面,月色倾泄而下,几与地上雨水连作一片。

楚逐羲本不信神佛,却在瞧见月明之际,心头怦然而动。

他希望,明年的中秋,也能与师尊一起过。

处暑即“出暑”,此时天气虽还炎热,却也不再似先前那般沉闷难熬。

听雪别庄坐落于渺无人踪的依山傍水之地,暑气自然消解甚快,临近月末之际,已能依稀觉见丝缕凉意。

二人离开别庄,打道回城之时,九月也才堪堪开了个头。

上京城人烟阜盛,街道巷陌间尚且残存有三分暑意,自西门入城往杏花巷而去,恰巧途经啻毓府邸,思及已有几月未曾见过面,索性顺路上门拜访。

此时正值午后,簪星与曳月尚还沉浸梦中,而烛龙君则早已回转北域。

啻毓正闲得发慌,见着二人上门,当即乐得微弯了眉眼,旋即笑吟吟地引着他们步入院内,径直往茶室的方向行去。

与啻毓喝过三巡茶,又被挽留着吃罢了夜饭,直至月上柳梢头,才堪堪回到杏花巷内。

楚逐羲心血来潮,捧着一本从街市书铺中买来的《名点记》,随即便兴致勃勃地一头扎入了厨房之中。

然而整整一本食记翻遍,唯一学得会的,竟也只有一道糖蒸冰酥酪而已。

至于别的什么七返膏、金银夹花、单笼金乳酥,皆是些工艺复杂的精致菜品,光是步骤便写满了足足两面纸,更别提凝练其中的手法与技巧了,实在不是一朝一夕便可轻易学会的。

楚逐羲握着书页思忖良久,终是将这本鸡肋至极的《名点记》藏入了书房之中,任由它吃灰尘去了。

先前尝试做糖蒸冰酥酪之时,师尊就评价过酒味过于寡淡了,因而这轮再做,他便往煮热了的牛乳里多滤进了些醪糟汁。

他将搁置一侧的虾蟹刷洗干净,而后捧了案台上微凝如膏的糖蒸酥酪,不紧不慢地往冰窖而去。

适才行毕了手头之事,又见庭院地面积有落叶。

楚逐羲拾了扫帚意欲清扫一二,却忽而听见外院之中,竟隐隐约约地传来孩童的笑闹声。

他脚步一顿,将扫帚靠至玉兰树下,旋身径直往垂花门处行去。

方才露面门前,便与奔在前头的紫裙女童对上了目光,她笑靥如花,嗓音稚嫩:“大哥!”

曳月话音方落,便又有一声彼伏此起,簪星自翠竹后绕出,也唤了他一句“哥哥”。

楚逐羲见此微怔,还未来得及迈下台阶,便被飞步而来的弟妹扑了满怀,只好先将二人揽至臂弯两侧,这才徐徐蹲下身子,以掌心抚了抚他们的发顶:“月儿与星儿怎地来了?爹爹呢?”

“爹亲与巳蛇叔叔去做生意啦。”曳月金瞳璀璨,又抬手牵住了大哥垂至身侧的袖摆。

簪星拾着妹妹的话尾,补充道:“这几日云间海中人人都忙,就连秋秋姐姐也早早地出京忙生意去了,爹亲不放心我与妹妹在家,便将我们送到了澜哥哥这儿。”

“原是如此。”楚逐羲霎时了然,而后牵了弟妹的手起身,抬眸之际恰与缀在后头的容澜打了个照面,“师尊,虾蟹我已洗好了,就放在案台上头。”

容澜微微颔首,又与他道:“青沽那边有件大生意,需啻毓亲自过去做,巳蛇也已跟去了。他托我们暂且照看着阿星与月儿,待事情办妥了,再过来接他们回去。”

楚逐羲闻声点头,神思却被师尊口中自然而言的“我们”二字悉数吸引了去,心绪亦不能自已地飘飘然起来。

天色已然不早了,又因着虾蟹做法简单,容澜便也就未急着往厨房的方向而去。

秋日正是虾蟹肥美的季节,无需什么精妙复杂的炮制,只简单辅以姜与醋一并蒸熟,便已可口至极。

而拆吃虾蟹也最是消磨时间,鲜香绽于唇齿之际,夜色亦于融融气氛中渐渐浓郁。

螃蟹是寒凉之物,还应配以温酒食用。

师尊并不喜滋味苦辣的酒,但若是些花果酿成的甜酒,倒也总会不自觉地多饮上几杯。

因而楚逐羲晨间前往街市之时,特地买了一壶滋味微甜的黄酒,只待夜里温予容澜喝。

夜饭过后,他便又端了沁着凉雾的糖蒸冰酥酪来,将之一一分往簪星与曳月面前:“这酥酪于你们而言,酒味或许重了些,倘若不喜欢,明日大哥再重新做予你们吃。”

楚逐羲捧着糖蒸酥酪,旋身便挨着容澜坐下,笑吟吟地凑了过去,将瓷碗仔细地放至他眼前,小声道:“师尊,你来尝一尝味道是不是刚好?我这次多加了些米酒。”

说罢,便将瓷勺递予师尊,又顺势交换下他捻于掌中的小巧酒盏。

容澜微微垂眸,瓷勺沿着碗口轻巧一刮,将凝白如雪的软嫩酥酪挑于匙上,转而抿入口中。

糖蒸酥酪入口即化,清甜奶味霎时迸溅于唇齿之间,混合着醇厚的米酒香气,凉丝丝地沁过温热舌尖。

楚逐羲清晰地瞧见淌于他眸底的细微星光,心中已隐隐有了定夺,胸间喜悦翻涌不断,唇角亦止不住地微微上扬:“好吃吗?”

容澜抬眸,恰巧对上他盈满笑意的眉眼,良久才道:“……好吃。”

楚逐羲闻言,面上笑容更盛,随即意气扬扬道:“师尊喜欢就好。”

不知不觉间,夜色已深,双生子打着呵欠,被自家大哥牵着回了西厢。然而方才洗漱过,二人便又恢复了精神气儿,上蹿下跳地在卧房中闹腾起来,非要缠着大哥讲故事予他们听。

楚逐羲无法,而肚中又着实没装有几个故事,索性随手取来一卷话本,照着文段逐句读过。

总算将簪星与曳月哄得乖乖躺下,已是小半个时辰以后。

楚逐羲轻手轻脚地出了门,便见天穹之中云雾低沉,风声呜咽携来潮湿水气,他思忖片刻,旋即沿廊返回正房。

“外头风好大,水气也重,想来夜里要下暴雨了。”他一面说着,一面将房门徐徐合拢,却见明间中光线黯淡,只独独燃着一盏长明灯。

楚逐羲倏地噤声,又偏眸朝侧间茶室望去。昏暗之中,似有一人卧于美人榻上,他不由得放缓了步子,轻声询道:“……师尊?你可是睡着了?”

容澜起先并未答话,只缓慢地辗转侧身,良久才轻声道:“……楚逐羲,你过来。”

他似乎是喝多了酒,嗓音温和,却隐约透着绵软。

楚逐羲并未多想,只轻轻地应答过一声,便径直踏入侧间之中,往师尊所在处步步而去。

方才行至榻前,还未及开口言语,便又听得他幽幽道:“你弯下身来,靠近些。”

楚逐羲动作微滞,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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