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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何而不要你?”

“……因为,”他微微偏开了目光,牙齿几度开合,终是磕磕巴巴地道,“因为我抓鱼技术稀碎。”

这梦听上去着实荒唐至极,却又因着是梦,所以纵然再如何天马行空,也显得合理无比。

容澜闻言,略略挑眉道:“我怎会因为这种事而不要你。况且,我也说过不会赶你走的。”

“——这分明是两回事!”楚逐羲急急地开口,神情局促,“不一样的,赶我走,和不要我,是不一样的。你赶我走,不一定是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却也不一定会将我赶走。”

“就像——”他张了张唇,随即又道,“就像从前,恶鬼岭那次一样,师尊没有不要我,师尊是为了救我,才将我留在那里,想叫我……置死地而后生。”

容澜默然无言,只微微抬首,沉静地递来一眼。

“也不知是因为甚么,近来总是梦见这些……也并非第一次了。”楚逐羲垂了眸,“许是日有所思,夜便有所梦罢。”

“不会不要你的。”容澜缓声答道,又安抚似的抬掌拍了拍他的肩,“好了,莫要再胡思乱想了。快去睡罢,否则晚上又该睡不着了。”

说着,便欲抽身,却被楚逐羲牵住了手,虚虚地勾着指节,随意便可挣脱,又见他满眼恳切地望来:“师尊,若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好,你一定要同我说呀。”

“……嗯。”

“还有一事,我想同师尊说好久了。”楚逐羲勾着他的手指,嗓音也愈显诚挚,“倘若有朝一日,师尊愿意原谅我了……亦或是,喜欢上我了,不管是哪一样,都一定、一定要与我说啊。”

容澜目露不解。

楚逐羲缓缓答道:“一则是因我愚笨,怕误解了师尊的意思;二则是因为……倘若有那么一天,我想与师尊一道去穿耳。”

容澜一怔:“为何穿耳?”

“因为我干爹说过,若是这辈子能与心悦之人一同穿过耳,那么下一辈子,便还能在一起……下辈子我还是想做师尊的徒弟。”

“……若是有那一日的话。”容澜眼睑微跳,复又偏移了目光,“再说罢。”

语毕,他抬指隔空轻点房中四角,冰蓝灵流藤蔓般攀向凌山渐融的青花瓷盆,水流顺势而上将冰凌层层重塑,灵气流转同凉雾徐徐腾起。

兴许是有了容澜的允诺,楚逐羲难得地睡了个无梦觉。

然而,许是蝉声扰人,又许是大暑溽热,这一觉,虽未入梦境,眼前却满目光怪陆离,耳侧亦嗡鸣不断,愈睡便愈是昏沉,仿佛时辰也化作黏腻的一团,滞涩难分。

午后梦醒,已是申时。

甫一睁眼,楚逐羲便觉头重脚轻得很,他靠在床头缓了好一会儿,才堪堪回过神来。

甩去满头光怪陆离的色彩,他穿衣起身,挂着雀铃的足蹬入短靴,将叮铃响动悉数敛起。

外间传来淅淅沥沥的滴答水响,楚逐羲寻声而去,此间却已没有了容澜的身影,而门扇却并未阖紧,一缕日光渗漏入室,尘埃游移其中,于目色之下荡然无存。

午后时分最是闷热难耐,暑热皆蓄于足底青石板下,腾腾地往上冒着热气,仿佛蒸笼一般。

楚逐羲缓步自暗处行出,那痕炽热夏光便如此明晃晃地落于面上,又伴随着猝然大开的门户,将他隐蔽于暗淡之中的身形骤然剥离而出。

适才跨出门槛,便见一道灰白色的巨大虚影自眼前忽而闪过,随即以一个利落的姿势,并不轻盈地砰然落地。

这团毛绒大球身携热气,显然是个活物。

然而还未等他看清,那毛球便一溜烟儿地窜入了屋内,制造出一阵乒乓乱响。

楚逐羲头疼异常,旋身返回屋内,侧目往暗间一晃之际,竟瞥见了一对圆溜溜的蓝黄异色鸳鸯眼,他偏身踏入其间,转而抬眸望向靠墙摆放的博古架。

便见一只灰扑扑的白毛狮子猫正高高地坐于木架之上,见他望来,微微歪了歪头,围于颈间的绒毛亦随之舒展蓬松,狼狈也难以掩盖的雍容华贵。

当真盘靓条顺得很。

“……”楚逐羲面无表情地瞧了它良久,而后缓缓抻开双臂,口吐怪音,“嘬嘬嘬。”

好容易将猫儿哄进怀里,他垂目顺着猫毛,又忆起师尊向来喜爱小猫。

他搂着猫出门,方才踏出檐廊,便瞧见一位侍女恰从东侧亭台处行下。

楚逐羲出声将她叫住,又询她是否知晓师尊去向。

侍女思忖片刻,给他指了个方向:“约莫两刻钟以前,我瞧见主上往飞琼池的方向去了。”

飞琼池引山顶寒泉而成,泉水自刀劈斧凿的陡峭石涧中涌过,汇作瀑布激荡入池,水花迸溅之景似极冬雪,遂取名为“飞琼”。

寒池藏匿于别庄北面一处茂密的竹林之中,林间冷雾弥漫,涉足其中,恍若置身仙境。

池水透彻清冽,底部仔细地铺遍鹅卵圆石,初入池中,仅过膝下一寸,愈往里去水位便愈深,最深可过腰间。

师尊向来不洗冷水,许是到池边乘凉去了吧。

楚逐羲并未多想,只一心念着要将怀中猫儿抱去给师尊瞧上一瞧。

他披着午后炽烈的阳光,飞步往寒池的方向而去。

还未踏足林中,抬眸便可遥遥窥见自山石间错落而下的瀑布。

温度骤降,凉风逼人,楚逐羲忽觉鼻腔发痒,不由得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他闷闷地轻咳几声,转而抱紧了怀间小猫,娴熟地沿着青石小路,往竹林深处行去,触目所及之处皆是浓白云烟。

冷气穿林拂身而过,拨开重重水雾,足下青石板亦逐渐过渡为细密而圆润的卵石。

泉水潺潺不绝于耳,水声连贯而清脆,恍若拂落玉盘的玛瑙细珠,又似春冰消融叮咚作响。

——这声响……

楚逐羲愣怔片刻,这才后知后觉地咀嚼出几分不对味儿来。

意欲后退,却已然来不及。

携着水气的风自飞琼池深处而来,霎时间云开雾散,将池水中央暴露无遗。

便见一人赤身裸体地立于水中,他仍毫无察觉地微微垂首,已五指作梳不断地理着拢至肩前的漆黑长发,水珠滚落如玉雪肤,顺着脊背骨椎而下,淌入后腰两印浅浅腰窝。

分明该是幅完美无瑕的美人图,然而水墨却洇于美人脊背,干涸作数道纵横交错的肉白疤痕。

尽管曾经日夜以药敷洗,虽洗褪了骇人的狰狞之色,却依旧化作惨白瘢迹,恒久地镌入美人玉白笔直的腰背。

交错的伤痕落入眸中,烫如火烙,又如刀剑般绞入胸腔,将陈旧的疮疤绞得血肉模糊。

曾被恶欲驱使所出口的不堪之言再度涌入心间,悲戚与悔恨如洪水般满溢胸中,溺得他几乎窒息。

楚逐羲心中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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