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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一不留神竟踩空了一步,而池边卵石经年浸于水气之中,自然湿滑无比。

他喉口发紧,干涩地泛起疼痛,唇齿微张竟吐不出一字半句。

楚逐羲眼前忽而发黑,耳侧亦嗡鸣不止,浑身气力仿佛于一瞬之间被骤然抽离,随即脱力的一头栽往飞琼池内。

伴随着猫儿的惊叫,水花轰然四溅,冰冷如潮汐般攀过四肢百骸,将体内热气抽得精光。

师尊。

他想说话,却只吐出一连串细泡,眼皮几度张合,黑暗翻卷而来。

“楚逐羲?!”

容澜惊诧的声音自水池深处传来,惊雷般炸响于耳畔。

楚逐羲张大了双眼,意欲动身,却是徒劳无用。

水流携着一道沉闷的叮铃声溺入耳中,他双瞳骤然一缩,唇齿间倏然涌起一连串细密泡沫。

嗡鸣再响,推得他堕入无尽深渊。

“楚逐羲、楚逐羲……”

“……楚逐羲?”

他忽而听见悬崖之上传来一声轻笑。

尾音消弭之际,铃响清脆如凰鸟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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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嘬嘬嘬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好啦,两年禁足期已至,你自由了。”女人笑意盈盈地戴上帷帽,纤长柔荑牵过绸带,仔细地将之系于颔下,“姨姨我呢,还有要事在身,便不留下来陪你了。”

她将带来的扶桑神木悉数留于霜华宫中,旋即头也不回的潇洒离去。

日升月落间,薄光洒落窗棂,倾泄入室一刹,将偌大的宫殿撕扯得四分五裂,又似一张纵横交错的网,密不透风地将一切禁锢其中。

楚逐羲佝偻着腰背,盘腿坐于满地琐碎之中,不厌其烦地雕琢着安静躺于掌心的神木。

自由?他又哪里有过自由。

他早已身陷囹圄,被一圈朱红绳线紧锁其中。

木屑纷纷而下,落了靠于腿侧的木偶满头,它不知所措地低垂了脑袋,胡乱地晃了晃。

却被一只从天而来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捉入掌心,待头顶细屑被轻柔拍落,才再度坐回原处。

它歪斜着脖子,回头望向身后。

五十六、五十七、五十八——咣当。

最后三刀分别镌过木塑眉眼,楚逐羲愣愣地跌了掌中刻刀。

他复又提起沾染了彩墨的圭笔,指节震颤不能落笔,几点绯色溅落腕内,色泽姝丽,恍若朱砂小痣。

“……对不起。”

水珠淌过木塑浅淡的眉眼,突兀地烙下一痕泪迹。

楚逐羲蓦地张大双眼,随即抬袖一下下擦拭过小像面庞。

哪知竟愈擦愈多。

“对不起、对不起……师尊,”他终是呜咽出声,颤颤地垂首,以眉心与木塑额头相抵,“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圭笔自指缝滑落,囫囵滚下衣袖,牵扯出一道秾艳红痕,宽大袖口耷拉肘弯,将满臂青红斑驳裸露而出。

你说你对不起我,那是哪里对不起我了?

——我听信恶鬼谗言;我辜负师尊信任;我……折辱了师尊。

那错呢,又错在了哪里?

——错在一意孤行,错在自以为是。

错在哪里,哪里都错了,自醒来那一刻起,一念之错,步步皆错。

他低垂着头颅,颈脖弯曲几欲折断。

暮暮又朝朝,直至刀笔之下无错处,直至斑驳尽散不重来。

尘埃弥漫光下,飘举如连天飞雪。

长影几度扭曲,起落间猎猎作响。

“五十九。”

“六十。”

“六十一。”

那负手而立的弟子面孔模糊,正高高在上地冷声报数。

从身形来看,依稀可辨,正是那姓黎的老匹夫座下的狗,江惆。

“……师尊!”

方过门槛,便将此番令人心颤之景看入眼底,楚逐羲心中惊怒,面上更是目眦欲裂。

“别打了!”他大步向前,双足却重若千斤,举步维艰。

“六十二。”

掌罚弟子恍若未闻,手中长鞭挥舞如蛇,闪电般甩过跪于堂前之人笔直的脊背。

“你们——!”楚逐羲彻底暴怒,身周魔气忽而暴涨,双腿亦于一瞬之间挣脱束缚,步履如飞。

到底还是当初屠山之时下手太轻,他双目赤红几欲泣血,只恨自己先前未将这群畜生通通剁碎了,装回去喂给终年徘徊于魔域边界的魔物。

“我叫你住手!”

楚逐羲猛然上前,夺步挡于容澜身后,硬生生地扛下了这道鞭影,剧痛于脊骨处绽开,绵密地冲往四肢百骸,震得他颅内隐隐发疼。

他痛极生怒,旋即抬臂将抽神鞭捉入掌心,魔息激荡而出,霎时将那碍眼至极的三人绞得粉碎。

“师尊、师尊!”楚逐羲慌乱地跪坐在地,轻柔地将满背伤痕的容澜抱入怀中,动作之娴熟,一如那漫长七年岁月里的日日夜夜。

“……逐羲?”容澜蜷缩在他怀中,缓缓地扬起下巴,敛于衣襟间的苍白颈脖已然冷汗淋漓,又颤巍巍地捉紧了他的袖,轻声道,“疼……我好疼。”

楚逐羲闻言,鼻尖霎时一酸,几欲落下泪来,他紧了紧容澜的肩,小心翼翼地将他背起,霍然起身之际,压下嗓间哽咽,沉声与他道:“我带你走。”

他背着他大步行出赎业堂,再一次。

风雪小了许多,却仍旧细密如鹅毛一般。

“……要去哪里?”容澜揽紧他的颈脖,垂下的鸦青长睫上缀着雪。

“去哪里都好,去哪里都比呆在这座人不人、鬼不鬼的山头要好。”楚逐羲背着他闷头向前,一步步地顺着山道下行,又熟稔无比地开口安慰道,“去北国、去海域,去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或者——师尊可喜欢玉轮与星河,我带师尊去永夜魔域,好不好?”

温热吐息游经颈侧,细微地发起痒,然而师尊却并未言语。

“……师尊?”楚逐羲小心唤道,却仍旧未得答复,他胸间忽而一空,心中亦没了底儿,“师尊?你睡着了吗?”

背心温度尽失,身上也倏然一轻,托起师尊双腿的手掌亦空无一物。

他不由得一阵心慌,旋即猛然回眸,却发觉天地之间仅余下黑白二色,恍若置身一副水墨画中。

强烈的荒谬感涌上心头,将惶恐与不安骤然冲淡。

——是梦吗?

楚逐羲浑浑噩噩地想,却被一声自天外而来的呼唤吸引去了注意。

“楚逐羲……”

“楚逐羲……”

他猝然抬头,直直地望向上方,却被眼前景色惊得双瞳微颤。

浓厚的墨迹黏腻地流动着,凝作无数缓慢滚淌的水墨漩涡,恍若陡峭的山石,形态各异的攀附于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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