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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入篓中胡乱弹动的小鱼身上:“好小的鱼啊。”

“不小了,它们长不大的,用来油炸最好吃。”容澜分出一眼看去,又抬掌咬了口瓜。

“这样啊……”楚逐羲了然地点头,似又忆起什么般抬头望去,询道,“师尊,你是甚么时候学会捉鱼的?梧桐山上……似乎并无鱼虾螃蟹。”

“那便是许久之前的事儿了。”容澜想了想,又答,“从前我暂居奉天宗时,每每与阙比试过后,便会去寻些野味作零嘴。奉天后山中,有一眼冷泉,里头分布着一种通体银白的小鱼,拇指大小,对着阳光看,鱼身细鳞流光溢彩,漂亮得很,烤着最好吃。”

“那时,我已能熟练操纵水灵,捕鱼自然不在话下。我俩便时常捉些来做下酒菜……”说至此处,他似想起什么趣事一般,不禁泄出一声轻笑,“阙他酒量稀碎,一杯便倒,还要嘴硬说自己是酒神,千杯不醉,结果事后还不是要我将他背回去。”

楚逐羲知道他言语间略去了什么,愈是往后听,便愈是心觉难过。

倘若没有他,师尊会是什么样的呢。

隗天清已被容澜亲手斩于剑下。

毋庸置疑,若无楚逐羲,容澜将一生顺遂。容澜合该去做那清绝如玉的青年,做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容澜年少之时,有知心友人作伴;那他年长之后,也合该得栖桐上下敬重,举目皆是友人。

——倘若无他。

风声渐大,雨水将美人靠打得湿润,卷入亭中扑簌簌地洒了楚逐羲一脸,随即被面颊温度沁得微微温热。

他怔怔地回神,擦了擦沾染面上的水珠,又抬眼望向檐外厚重的雨幕:“真是好大的雨啊,怎地来得这样突然。”

容澜将红白相间的瓜皮放下,目光直直落入银河倒泻似的大雨之间,许久才温声道:“暑雨动静虽大,却是下不长的。”

夏雨也果真下得不长,骤来疾去,不消多时便已云销雨霁。

乌云尽散,一缕血红霞光自天际倾斜而下,静立亭边的马儿甩去鬃毛上沾染的雨水,足蹄起落间带起零星泥点。

天色已然不早了,眺目远望之时,能依稀窥见几囱炊烟自远方袅袅升起。

回程的路被雨淋得泥泞不堪,马蹄嘚嘚不止,红霞中隐隐绽开一抹紫,落在身上微微发热。

林间回荡着沙沙叶响,残水便也簌簌下落。

楚逐羲攥着缰绳,恍惚扬眸,天边虹光尽收眼底,本该是好景一片,他却总觉难过,心中也慌乱不安。

正如那盛放院中的山茶,漂亮得仿佛虚景一般。

他望着前头容澜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倘若他答应了头戴帷帽、云游至澧州,自称是他姨姨的女人;倘若他再努力一些,早早地将修为提至巅峰;倘若他的心,再强大一些,强大到能够撑过那卧床昏迷的一年,强大到能够劈碎于梦中作怪的魑魅魍魉。

倘若、倘若……倘若他并未欺辱容澜,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可他真的,分不清楚虚实啊,也真的控制不了自己啊。

梦境太长,梦境太多,他辗转梦中,轮回千万遍,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妄,他早已分辨不清。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他从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师尊叫他莫要听信谗言,他却被心魔挟持,纵容心魔为非作歹、肆意发泄。

他又怎能不悔!

若是没有生病就好了,若是没有他就好了,若是——若是他死在恶鬼岭就好了。

楚逐羲崩溃地以掌掩面,微薄天光之下,容澜的身影似也微微发起虚来。

或许从徘徊过鬼门关那时起,他便已死过了一次,死去的他化作恶鬼鸠占鹊巢,复又重返人间;又或许,从挣脱开梦魇那一瞬起,他便已活成了梦中之人。

是他活该,他合该心怀悔恨,度过漫长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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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暑酷热,本便难熬,又逢上京雨季,更是溽热难耐。

自晨间起身之时起,楚逐羲便已隐隐感到不适,四肢酸软无力不谈,头颅更是眩晕发胀得紧。

近来几日总是更长梦短,尽管入了眠,却也睡得并不安稳,是以他并未将此事挂念心头,只当自己是没有休息好。

然而直至捱到午时,亦不曾有过分毫好转。

他恹恹地瞧着桌上吃食,实在是无甚胃口。

容澜持筷的手微微一顿,转而抬眸望来:“你怎么了?”

楚逐羲闻言,先是胡乱地往嘴里塞了几口菜,这才开口含糊道:“只是昨天夜里未睡好罢了……”

“这几日确实闷热了些。”容澜了然地颔首,复又言道,“若无胃口,便不吃了,将这梅子汤喝了,就回屋里头睡去罢。”

楚逐羲缓缓点头,只简单地填过了肚子,便抬手接过一侧侍者端来的甜汤,碗中冰块剔透,稍稍倾斜便当啷作响。

直至一碗冰凉的酸梅汤下肚,郁积胸间的浮躁热意才略略宽缓,便连头脑都清醒了许多。

见着容澜持帕沾唇,楚逐羲才讷讷出声道:“师尊……”

容澜微微抬眉,浅淡地瞥了一眼对面欲言又止的青年,只轻轻挤出一段尾音:“嗯?”

“师尊等会儿……能来浮玉水榭陪陪我吗?”楚逐羲望着容澜,小心翼翼地问,末了又低下嗓音闷声道,“……昨日夜里我做噩梦了。”

容澜瞧了他片刻,随即望向候于旁侧的管家:“……狐六。”

狐六反应极快,会意道:“此处交予我们便可。”

容澜应过一声,重新将目光放至楚逐羲身上:“走罢。”

“嗳!”楚逐羲受宠若惊,连忙起身上前,与他并肩而行。

浮玉水榭倚岸建于玲珑池上,还未行至院门,便已能隐约窥见花攒锦簇的黛瓦白墙后,错落有致地林立着亭台楼阁。

甫一入门,花草冷香扑面而来,池水凉气袅袅而上,攀着石板桥徐徐弥漫身侧,菡萏盛放睡于池面,与翠绿莲叶相依相偎。

趟过门前雪色山茶抖落下的一隅阴凉,二人径直行往悬挂满月影纱的廊下,与廊口所栽的两棵玉堂春擦肩而过,旋即往屋中而去。

门扇吱呀打开,冷气自房内飘来,丝丝缕缕地沁入衣衫。

容澜偏眸朝里望去,恰与摆放房屋四角的冰盆打了个照面,凌山消融大半,淅淅沥沥地落入盆中,将青瓷沁得朦胧上一层浅薄霜雾。

他徐徐别开眼,转而问道:“你方才说你做噩梦了,做的甚么噩梦?”

“啊……哦!”楚逐羲骤然回神,眼神飘忽,“我梦见……师尊不要我了。”

容澜循声望来,颇有兴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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