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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管束公公求了个恩典,让我一同在内学堂里读书。”
孟如韫心中微动,看向季汝青。看他如今从容清矜的气度,很难想象他曾遭受过那样的折辱。
“我的名字也是孟祭酒为我改的,”季汝青缓声道,“他对我说,青为君子之色,愿汝无论身处何境,此心长青。可惜……”
孟如韫问他:“我父亲出事那年,你多大了?”
“那年我十岁,”季汝青道,“我记得很清楚,我刚读完他送我的《诸子说》,正盼着他下次入宫为我答疑解惑,结果内学堂侍讲换了人,后来我才知道,孟祭酒出事了。”
那位学富五车、和蔼敦厚的孟祭酒,有着文臣死谏的铮铮傲骨,敢于在宣成帝面前为昭毅将军鸣不平,不惜为此触怒龙颜,自裁狱中。
季汝青失去了唯一一位愿意教他识字、为他讲学的先生。十岁的他望着皇宫漫漫长夜,第一次感受到了失去的痛苦。
后来,他也学会了钻营取悦、卖乖讨宠,认司礼监秉笔马从德为干爹,讨取他的欢心,一路走到了今天。
公主府的西侧门寂静无人,停着一辆蒙着褐布的灰色马车。季汝青自有他的本事在宫禁后入宫,他登上马车,回身对孟如韫道:“外面冷,孟姑娘请回吧,宫里的事有我,请殿下宽心。”
孟如韫又叮嘱了他一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还请季中官不要莽撞,万事惜身。”
季汝清笑了笑,“多谢提醒。”
马车驶离公主府,没有走大路,在小巷中穿梭而行。季汝清端坐车中,阖目小憩,并没有将孟如韫的叮嘱放在心上。
他不是行而有则的君子,他一直都是不择手段的阉竖。
经过季汝青的提醒,萧漪澜没有莽撞入宫,但她也不能对霍弋被扣押一事太过无动于衷,否则同样会引起宣成帝的怀疑。
她打算早朝散后再去福宁宫与宣成帝提一提此事。
宣成帝早朝时迟到了半个时辰,是被马从德一路搀过来的。萧漪澜瞧着他的脸色青中透白,乃是沉疴久病之状,心中不由得一沉。
宣成帝提出要立秦王萧胤双为太子,令其监理国事,此言一出,满堂窃窃,文武百官各自打起了算盘。
册立秦王为太子一事,昨日已从内阁中传出风声,今日早朝上宣成帝亲自宣布,给新晋的秦王党们吃了一颗定心丸。仍有萧道全的党羽不死心,他们见萧道全没死,还幻想着有一天能跟随废太子东山再起。他们出言阻拦此事,宣成帝听完颇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他看向沉默不言的萧漪澜,问道:“昭隆,两个都是你的侄子,此事你如何看?”
萧漪澜不动声色道:“储君是国本,应该由陛下圣心□□。”
“是吗,”宣成帝冷笑道,“倒是难得你如此懂事。”
他力排众议,要礼部着手准备太子的册立仪式,而后便宣布散朝。
萧漪澜正欲绕去福宁宫找宣成帝,却先见到了站在丹墀下等她的萧胤双。
她欲作视而不见,萧胤双却亦步亦趋地跟上来,“小姑姑为何不理我?”
萧漪澜低声警告他道:“陛下不喜欢你同本宫走太近,此处是皇宫,你该学会避嫌。”
“你是我姑姑,他是你兄长,大家都姓萧,有何嫌可逼?”萧胤双道,“莫非是因为父皇要立我为太子,小姑姑生我的气了?”
萧漪澜沿着丹墀往下走,训他道:“你马上就要入主东宫,怎么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本宫生你的气做什么?”
萧胤双道:“我不想做太子。”
萧漪澜脚步一顿。
“我自小就不是被作为储君培养,早已习惯了生性散漫,自由自在,我搞不懂东宫冗乱的官职,更不想每天与别人勾心斗角,”萧胤双追上来道,“何况我心里清楚,父皇要立我为太子,并不是满意我这个儿子,而是别无他选。我至今都不明白皇兄为何会被废,他做错了什么令圣心失望至此,更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也步他的后尘。”
萧漪澜默然片刻后说道:“你同本宫说这些也没用,本宫也决定不了圣心。”
“那我现在就去见父皇,请他收回立我为太子的旨意。”
“放肆!”
萧漪澜闻言心中火起,恨铁不成钢地冷声斥他道:“萧胤双,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动动脑子?你前脚与本宫说完话,后脚就去陛下面前请辞太子,你猜陛下会怎么想本宫?”
“我会解释清楚,绝不让父皇误会您。”
“是吗,”萧漪澜冷冷瞧着他,“上次阿韫的事,你在陛下面前解释清楚了吗?”
萧胤双一噎,顿时哑口无言。
萧漪澜缓了口气,低声说道:“小六,你已经成婚开府,不是小孩子了,之前就曾吃过乱说话的亏,以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要想清楚了再开口。”
萧胤双苦笑了一声,闷闷不乐道:“我明白了。”
萧漪澜来到福宁宫时,宣成帝刚睡下,她没有打扰,便在外殿等着,过了约小半个时辰,看见许凭易从内室走出来,身后跟着两个背药箱的太医院学徒。
许凭易见了她,上前行礼,萧漪澜让他平身,打探宣成帝的病情。
许凭易说道:“陛下是经年积劳,伤了根底,需要静养。刚刚喝下药,眼下已经睡着,恐怕要等傍晚才醒。”
马从德从旁道:“既然如此,长公主殿下若无急事,可以先回府,等明日陛下醒了再来。”
“说不上什么急事,”萧漪澜看了马从德一眼,“只是想来问问本宫的幕僚如今在何处,既然皇兄身体不适,那就以后再说吧。”
她转身往外走,马从德笑吟吟地将她送出福宁宫,心中却对她的态度十分纳罕。
瞧着像是随口一问,并不焦急。马从德有些拿不准,究竟是霍弋的身份没问题,还是连长公主殿下也被他蒙在鼓里。
与此同时,娴贵妃居住的昭阳宫中,刚得知朝会消息的贵妃娘娘正气急败坏地摔东西。
她是太子生母,自宣成帝尚为太子时就嫁给他为侧妃,为他生儿育女,小意侍奉左右。谁曾想到头来,他不仅废了她儿子,如今还要立六皇子为太子!
那萧胤双非嫡非长,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跟她儿子抢皇位?
娴贵妃在昭阳宫中坐立不安,许久之后,心腹宫女急匆匆前来禀报。
“娘娘,季随堂来了!”
娴贵妃双眼一亮,“快请进来!”
如今的季汝青是宣成帝身边的第二红人,享有代笔批红的权力。对于他主动示好要帮废太子复位这件事,娴贵妃感激尚来不及,哪里还记得自己十多年前曾因一条披帛惩治过浣衣宫的小太监。
季汝青走进来,扫视了一眼满地碎瓷片。娴贵妃端坐上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