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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无精打采,“那你买给他吧,带钱了吗?我这里有。”
我自是带了钱来的,买给哥哥的礼物总不能花别人的钱,我拿着书蹲下来,想翻翻看里面有没有污损的地方。
翻了两页,正好看到凯撒在叛乱中突围反杀的一段,写得极为精彩,扣人心弦,我情不自禁地被吸引住了。
原本是一手抓着轮椅的轮辐,另一手翻书的,后来就两只手捧着书读,读得入了迷,直到两腿发麻,想要站起来活动一下,我才忽然发觉有哪里不对劲。
我茫然地环视了一圈,右手边是通向山顶义卖会现场的路,左手边是一条向下倾斜的山道,消失在转弯处的山体轮廓里。
安又宁消失了!轮椅消失了!
14:08:37
XII
21.
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那瞬间,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找他,而是回到大人之中去。
我的确那么做了,从一个没人会注意到我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溜回大厅里。
我的身体在发抖,因为我暗暗祈祷着的能够看到安又宁自己回来了的希望,在仔细扫视过所有人之后破灭了——他不在!
我坐在那里,感受着时间的流逝,惊讶于安又宁的消失竟然这么久都没有引起注意,直到祁染走过来,问我安又宁去哪里了。
我说,“不知道,他下午的时候就没跟我在一起了。”
我的身体在发抖,我感到彻骨的寒冷和恐惧,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声。
祁染走了,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她和柏夫人还有安又宁的母亲一起回来了,又问我一遍,“宁宁没和你在一起吗?”
“对啊,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我觉得我的声音像是从悬崖底下发出来的。
·
我一直待在很多人中间,尽管那些人我都不认识,外面天黑了,我很害怕,不敢往外看,祁森出现以后我几乎是立刻站起来,走到他旁边牵住了他的手。
我牵着他的手就没再松开,竭力让自己表现得正常,竭力欺骗自己的良知,把下午发生的事情拼命地从脑海中抹掉。
义卖会中断了,大家都开始寻找安又宁,我一直待在祁森身边,内心充满激烈的矛盾交锋,一方面怕靠得太近,他会发现我的异常——他很容易就能发现我的异常,可另一方面我又害怕自己一个人。
我们所有人都在找安又宁,喊他的名字,后来有人开始沿着山道向下走去,其他人也跟上去了,祁森跟上去了,我也跟上去了。
我们在山脚下的乱石堆里发现了安又宁和他的轮椅,都已经摔得粉碎。
我想他那时一定是睡着了,下午的阳光太和煦太温柔,催人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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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了很长时间去理解安又宁永远地消失了这件事,毫无疑问,是我害死的他,可我该怎么办?
要是坦白的话,他们一定会要我偿命的,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我不是故意害死他的,我只是忘了他在旁边!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小小的疏忽,为什么会这样?
我害死了一个人!
……可是我没留下任何证据。
我害死了安又宁啊!我害死了他!他死了,他摔死了!
……可是没有人能指控我,只要我不承认。
安又宁,我会为你哀伤的,让我和其他人一样为你哀伤,可以吗?
别把我挑出来,我不想成为杀人凶手,你是祁森最好的朋友,你活着的时候总和我争夺他,你死了还要把我钉在他的谴责的十字架上。
……求你不要,安又宁,宁宁哥,我对不起你,可我不敢承认。
不承认,会怎么样?
我的人生还很长,总有一天我会忘记这件事,我会吗?安又宁死了……
为什么没有人看到我们?哪怕有一个人站出来揭穿我,我就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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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识里有个发疯了的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喊叫,从白天到深夜一刻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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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晚上祁森去了我的房间,那时我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了,安又宁是否下葬,警方还有没有在调查,外面世界发生什么我都不知道了。
祁森站在我的床头,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冷冷地看着我,我汗如雨下,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想蜷缩起来,我想藏进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我们交错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像良心的重负,像打湿了的一袋水泥,渐渐压得我瘫倒在地。
“祁权。”他又叫了我的名字,像很多年前我偷东西的那次一样。
“嗯?”
“你要不要自己主动说?”祁森的声音微微发颤,他果然知晓一切。
想这些年来祁权教给我许多道理,诸如不许偷东西,不许撒谎,手脚要干净,嘴巴要干净,心也要干净,要有同理心,要自尊自爱。
这都是上好的道理,可是对我这样脏心烂肺的人来说,太奢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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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抬起头看着他,眼底血红一片,“你扇我,我求求你……”
话音未落祁森就狠狠给了我一耳光,“说!”
“你再、你再接着扇……我害怕啊,我说不出来……”
祁森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怒火站在原地逼视我,到最后我实在撑不住了,迸出一阵抽搐着的哭声,抱住了他的手臂。
我终于全都坦白了,内心深处我是感谢他的,要不是他来逼我这一把,我可能一辈子都完了,每个夜晚我都再也没办法闭上眼睛。
矛盾的是我又控制不住地怨恨他,为什么他不能站在我这边帮我隐瞒?只要他愿意帮我分担罪恶感,我就能撑得住,就不用坦白。
祁森听完事情的过程,转身一甩门走了,我那一边脸颊像烧起来了,头也嗡嗡地发晕,眼前直冒金星,脱力般瘫倒在床上。
22.
昨晚写下最后那一部分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大概是有点神志不清,时隔多年,我早已经把这些看淡了,昨夜竟然又再次陷入了当时的痛苦之中。
今早醒来想起,觉得有些好笑。
但可惜手稿你们是一天一次来取的,我即便是想改也没有办法改了,罢了。
你们都知道我后来杀过很多人,多到具体数字早已经统计不清,也并不是想通过详细地交代当年害死安又宁以后的痛苦和不安,获得谁的谅解或同情。
我还没有幼稚到那种程度,只是那件事对我来说的确跟此后的杀戮完全不同,那是第一次有人因为我死去,那时我还有未泯的良心,会害怕,会后悔,会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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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我终于直观地见证了一个人的死,它像一句未说完的话,也许只说了几个音节,就被我打断了,从此再也没人能知道后半句话原本会是什么。
我相信这世界上最冷酷无情的刽子手,对于他第一次杀的人也会记忆深刻。
安又宁的死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这并非是要说明我是一个多么好的人,但我至少还是一个人,我想。
在那时,我至少还是一个人吧,但从那天起,我不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