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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安又宁来了没有,也许他的家人会让他改天再来吧。

我坐在兽园的草料房里,听着外面沉闷的雨声,看着自己的手指,指甲剪得不够好,有个尖锐的角,我找了一块石头来磨指甲,一不小心却磨破了指尖。

血从指尖冒出来,指甲和肉分离的那种痛,一张一合像指尖长了一张嘴,指缝被染红了,过了一会儿,有只潮湿虫从枯草秆里爬出来,我用受伤的指尖去碰它的背,它就蜷缩成了一个灰色的小球。

等我玩够了,就站起来往回走,那个男仆给了我一把木柄开裂的旧伞。

我回到柏夫人那里的时候,看见安又宁裹着一张毯子坐在沙发上,被雨淋得浑身湿透,惨白着脸打哆嗦,他的轮椅被雨水冲洗得发亮,静静地倚靠在墙边。

我知道我的一场风暴要来了。

14:08:22

VI

11.

我哥哥非常非常非常生我的气,但是他没有当着别人的面说我一句。

那天柏夫人责备了他很久,因为安又宁身体本来就不好,又是大病初愈,淋了雨很可能又要生病,祁森面带愧疚地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听着。

安又宁一次次笑着打岔,又歪倒在祁森怀里抱着他的腰,撒娇似的说,“柏姨不要说他了,我好心疼,都是我不好,跑得不够快。”

等到夜深人静,大家都睡着了,我才去敲祁森的房门,他坐在床头看书,是那种大部头的历史书,我每次看一眼都会觉得头疼。

我编好了一个谎言,站在他床尾背着手说,“我今天下午有在等宁少爷,看到快下雨了我就去找伞,耽误了一点时间,跟他错过了。”

这个谎言很拙劣,但至少看起来完整而无法反驳,它让我有一种孤注一掷的理直气壮,就像坐着一只破船飘在海上,时刻会覆亡的风险反而使我更像一个勇士。

·

在我人生中的很多个瞬间,我都清晰地感觉到有些东西是不用学就能会的,它像种子里的子叶一样包孕在生命最初的形态里,只待一场雨水浸透,便会破土而出。

可是那天却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我这颗种子里朽坏霉黑的程度,祁森和我一样清楚,他对我简直洞若观火。

祁森跟我说,“祁权,你要是说这些话,就不用说了,我也不会生你的气了,窗外面癞蛤蟆乱叫,我会跟癞蛤蟆生气吗?”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忽然涌起一阵不可遏制的狂怒,我冲上去掀开他的被子,把他的书抓过来狠狠扔在墙角,我的确像一只又脏又臭的癞蛤蟆,可那也是他的癞蛤蟆,他怎么可以嫌弃他的癞蛤蟆?

祁森连对我动手的兴趣都没有,冷着一张脸消极抵抗,把我的两只手抓在一起,我知道我打不过他,他那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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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把书捡回来。”祁森命令我。

“我不!”我瞪大了眼睛,发狠地说,“你收回刚才的话!”

我们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关系了,四岁的年龄差距随着我们的长大逐渐变得没那么难以跨越,我横下心来的时候也是能勉强和他气场相当的。

祁森用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注视了我很久,而后他说,“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宠你,你在我这里撒泼无效。”

我红着眼圈吼,吼出心里积攒了不知多久的怒气,“那我对你来说是什么?!我是你的,可是你一点都不宠我!”

“你是我的?”祁森笑了笑,捏着我的两瓣嘴唇说,“那我为什么总也把你洗不干净?告诉过你不要撒谎,做错了事情照实说,你为什么又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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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的教训我还牢牢记得,起因是上学的时候总有一些人欺负我,扯我的头发说我是小蛮佬,我其实可以自己摆平的,但偏偏耍了个心眼,把自己弄得很惨,故意让祁森看见。

我想让那些人知道祁森会护着我,那不亚于穿上一件黄金盔甲,我就会变得又安全又荣耀。

我如愿以偿了,可当天晚上回家就被祁森戳穿,被关在房间里审了一通,我始终坚持说自己是无辜的,祁森宣布我第二天不用再跟着他去上学了。

我立刻乱了阵脚,像搭高台唱大戏的,唱得正欢,忽然台塌了,叽里呱啦滚下来,我唯一的观众走过来踢我一脚,我抱着他的腿哀哀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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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捏扁的嘴无法发出声音,我只好用眼神告诉他我有话要说,等他一松开我,我就呱呱地学癞蛤蟆叫起来。

祁森脸上现出片刻的茫然,然后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几年来祁森笑出声的次数大概和母鸡打鸣的次数差不多,我一看见他笑整个人都化了,叫得越来越起劲,一边呱呱叫一边下床去捡书,把书合起来好好地放在床头桌子上。

“吵死了,”祁森拼命忍着笑,脸颊都有些泛红,“你丢不丢人?”

我又一次爬回他床上,这次我再也不敢耍心眼了,老老实实却又雄赳气昂地坦白,“我不喜欢安又宁,想让他淋雨,看见他淋雨我很爽,但是你喜欢他,所以我只能跟你撒谎。”

·

祁森能洗干净的是我爱说谎的嘴,洗不干净的是我强烈又扭曲的占有欲。

现在想想,总觉得命运对我充满恶意,明明那些年我在祁家一无所有,却偏偏让我跟那个最触不可及的人朝夕相处,以至于产生了可以触碰到他的错觉。

祁森说,“你喜欢谁不喜欢谁,我干涉不了,但是以后不能故意欺负宁宁,你也知道别人欺负你的时候你会难受,要有最起码的同理心。”

我反问他,“我为什么要和我不喜欢的人同理?”

祁森被我问住了,想了想才说,“因为我希望你这样做,不是命令,而是希望,所以我才跟你解释,祁权,你一直都愿意听我的话。”

“好吧,我听你的,我知道以后会有很多很多人听你的话,但你要记得我是第一个,不管我是好还是坏,我是听你话的人。”

祁森笑了笑说,“我知道了。”

·

我把全身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出了好多汗,不由得想起刚才安又宁就是这么抱他的,安又宁抱得那么理所当然,我却总是揪心于会被他抓着领子扔开。

还是不公平,还是不甘心,还是不喜欢安又宁,但不会再伤害他了,因为哥哥希望我改。

“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外面下雨……”

“你不是小癞蛤蟆吗?怎么会怕淋雨?”

“我被女巫施了魔法,淋雨就变不回人了。”

“那好吧,”祁森说,“看来你还是个王子殿下呢,殿下今晚就跟我睡吧。”

他又在取笑我了,明明他才是唯一的王子殿下,而我是他的影卫,被他拖着拽着长大,等黎明到来时,也许他会把我拽到阳光里,又或者我会把他藏进我的影子深处,变成我一个人的殿下。

14:08:24

VII

12.

那雅来得越来越少了。

起初我以为是祁森在惩罚我,故意不让她来,但后来我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没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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