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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错事,上次撒谎的事情他已经原谅我了。

那雅下一次来的时候,毫无预兆地告诉我她要结婚了,有一个烧锅炉的男仆愿意娶她,结婚以后他们就离开祁家。

对方并不在意她不能生孩子,但条件是她不能带着我,因为他很讨厌孩子,而且我是祁家的人,他惹不起祁家的人。

那天的天气热得要命,房间就像个关得严严实实的蒸笼,红色的热气从我坐的地方升上来,我眼前都看不清了,鼻腔里甜津津的,像发烧药水的那种红彤彤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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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那一天夜里发起烧来,烧得神志恍惚,眼中所见整个世界都是血红一片,我恍然拥有了毁天灭地的能量,因为这天地是我的。

那雅。发烧药水。那雅。母猩猩。芒果干。烂苹果。那雅……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推门进来了,他走进我视野里,血红恐怖的房间里唯独他是大理石般的白色,清凉地发着光,我眼睛里流出了很烫的泪。

我被他抱回他的房间去,医生来了,走了,又来了,安又宁的轮椅在地毯上轧过,我听见祁染问祁森,“小猴没事吧?怎么一直不醒?”

“别乱叫,”祁森说,“他醒着呢,就是没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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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就和祁森睡在一张床上,感觉到他的皮肤很凉很舒服,忍不住去贴他,却不知是我浑身发烫,烫得他一直往旁边躲,大夏天的,我多讨厌啊。

贴不到他了,我半睡半醒地求他,“哥哥给我凉凉,我着火了。”

他只好又靠回来挨住我,声音低哑地说,“癞蛤蟆着火——连累他人。”

我听得想笑,“你还会造歇后语呢。”

祁森也笑了下,又放缓了声音道,“别说话了,赶紧睡觉。”

我被那雅抛弃了,被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抛弃我的人抛弃了,我差点就烧成一捧灰,但是哥哥又把我捡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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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一只被放进火窑里的陶坯,一场高热使我身上的每根骨头都变得坚硬起来,从那次病好以后,我再也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那雅这个名字。

从前的我总是渴望有人能抱抱我,可从那以后,我觉得自己不再需要柔软的怀抱了,已经过了那样的年纪,也不想再依赖任何人。

我从此以后明白了,想要的东西就自己去争取,靠自己的本事拿到手,靠自己的本事守住,得不到或是弄丢了都是自己没本事。

但我很快就面临着新的危机,巨大的、可怕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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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森变得不太对劲,虽然他一直都对我不够热情,可从来没有刻意疏远过我,我生病的那段时间他还会照顾我。

可当天气转凉时,他对我的态度又开始变得冷漠。

也不只是对我,他同柏夫人和祁染也不那么亲近了,那时他已经不再跟我一起去上课,升入了外国人办的高等学校。

那学校里本地人很少,大都是讲“国语”的殖民官员的后代。

回到家以后,他往往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花园,长时间地沉思默想,手里把玩着一柄锋利的枪刺,直到身影被暮色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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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有一次我偷听到柏夫人对祁染说,“你有空多去陪陪森儿,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祁染佯装老成地叹气道,“他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

“你这孩子,你是他姐姐,他怎么会不听你的话?”

“他从在您肚子里的时候就跟我唱反调,我都出来两天了,他还赖着不出来。”

柏夫人被她逗笑,过了会儿祁染又说,“要不让小猴去问问他?”

柏夫人说,“算了吧,外人家的孩子懂什么。”

我听到这里就走掉了。

13.

那天下午,外面刮着北风,我穿了一件祁森的外套出门,在他平时常去的地方找了一遍,最后在我们俩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找到了他。

这次他没在看书,而是拿着那根枪刺在出神,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我走到他跟前,他侧过脸看看我,淡淡地笑了一下,“沐猴而冠。”

我第一次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长了喉结,虽然还不很突出,但会在说话的时候幅度很小地上下浮动,让人很想摸一摸。

他嘲笑的是我穿这件衣服不合身,祁森的旧衣服我一直都随便穿,他默许的,但这件不是他替换下来的,他今年春天还在穿,所以对我来说有点大。

我把外套脱下来盖在了他腿上,挡住傍晚时分的寒风,祁森脸上现出一点意外,眼神也柔软了些,靠坐在原处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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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是不是想A先生了?”

祁森一怔,摇摇头,“没有。”

“那是怎么了,可以告诉我吗?你放心,我嘴严,而且没人把我当回事,跟我说就相当于跟树洞说,很安全的。”

祁森转过头去看着旁边的花园,花早就开过了,深秋时节的花园主色调是金黄掺杂着深灰,有如尚未完全熄灭的大片灰烬。

“我有点……害怕。”他很小声地迟疑着说了句。

我心中诧异,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怕什么?”

但惜字如金的他没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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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陪他坐了会儿,想起另一件事,就问他,“哥哥,老师要我们读《伊利亚特》,你当时为什么读《奥德赛》?”

祁森从出神的状态里回过神,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我,反问道,“你觉得呢?你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我认真地想了一下,回答道,“完全不一样啊,一个是轰轰烈烈的战争,一个是冷冷清清的战后,一个描绘了无数英雄捍卫荣誉、浴血奋战的场景,一个却只讲了奥德修斯孤独返乡的旅程。”

祁森道,“说的不错。”

但他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他总是这样,随随便便就把我打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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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看过《奥德赛》,但很喜欢《伊利亚特》,哥哥两本都看过,于是我问他,“假如我是帕里斯,你是我的哥哥赫克托尔,我犯了连累无辜的大错,你会不会为我作战?”

祁森平静地、不假思索地说,“不会,我会让你自己承担责任。”

我心里失落极了,又问,“那假如你是阿基琉斯,我是你的帕特洛克罗斯,我被敌人杀死了,你会不会为我报仇?”

祁森还是说,“不会,战场上没有私仇。”

我实在失落得无以言表,追问道,“要是宁少爷是帕特洛克罗斯呢?”

祁森看向我的眼里忽然浮现笑意,半晌才说,“宁宁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是了,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本来就是安又宁,与他门当户对的也是安又宁,不是我,我总是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幸好我脸皮厚,这般被他一再否决,也还能觍颜坐在那里笑,退而求其次地说,“那我谁也不是,就做你的盾牌,盾牌不会闯祸,不会死,也不会疼,只要你别丢下我,我就会一直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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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在我们的树屋里,哥哥给我讲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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