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竭力压下急促的呼吸，艰难拨通了季游班主任的电话，等待接通的十几秒钟仿佛几个世纪那样漫长。

“喂，您好，季游家长吗？请问......”

我知道打断别人说话是不礼貌的行为，可我现在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了：“老师，您能不能让季游接个电话，我现在有点急事要和他说。”

电话另一头的人短促的啊了一声，语气里满是疑惑，“您早上不是发消息给我，说家里有事季游不能来学校上课了，需要请一天假，现在这又是？”

“不好意思啊老师，我刚从外面回去，在家里没看见他，以为他是跑去学校拿东西了。”我向对方连声道歉，编造了个看似合理的说辞，“估计是被我爸妈先接走了，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挂断电话后，我点开信息，找到了季游班主任口中的那条请假短信，它发出于一个小时前，我正睡着的时候。

季游不在家里，也没去学校，电话打不通，短信发过去像石沉大海。

我找不到他了。

我想不到他会躲去哪里，只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我去了每一个我常和他去的地方，试图在边边角角里寻找他的身影。

手里的手机震动，我没看是谁便直接点了接通，“你是在找我吗？”是季游的声音，我听见他笑，“哥哥，你抬头往上看。”

我找到他了，在一座老旧的废弃居民楼。

这是我偶然发现的地方，空闲时常会带他来玩，因为人少，因为空旷。在这里，我们既可以玩捉迷藏，又可以玩探险游戏，不用担心会吵到旁人，我们放肆的大笑，抱成一团相互拉扯，留下了不少美好记忆。

然而此刻，我站在对面楼下，他脸朝外坐在四楼的围栏上，腿轻轻晃着，一副随时跃出坠落的模样。

通话还未挂断，我一边往楼梯口跑，一边诱哄他叫他先从围栏上下来，“上面太危险了，你先下来，我们好好谈谈。”

“哥哥，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了，”他有些丧气，声音在听筒中显得不真实，“你接受不了，逼着我听话，可等我听话了，你又离我远远的，我看得出来你在躲我......”

“没这回事！”我因爬楼梯喘得厉害，心跳过速，说话都不稳，“你听我说，先和哥哥回家好不好，我们有什么事在家里谈，你先下来。”

我尽力拖延，给自己争取时间。

好不容易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四楼，却又不敢贸然往前了。思考片刻后我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声音小心翼翼的靠近，试图悄悄的把他从上面拽下来。

“你不要过来。”他依旧坐在围栏的边缘，没有回头看我，轻飘飘说：“哥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你是来救我的，还是来爱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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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我是来救他的，还是来爱他的，事实上，此时此刻的我只想揪住他，用力敲几下他的脑袋，把里面的水全部倒出来之后恶狠狠的告诉他：我是来揍你的！

不过事已至此，也没必要去和他计较太多了，虽然我无从得知他留给我的纸张到底是他真情实意的表达还是他逼迫我的一种手段，但无论情况是其中的哪一种，他的目的都达到了。

好吧，我承认，我其实更偏向于去相信第一种情况，他才十七岁，他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再者说，里面的字字句句饱含情感，无一不说进了我的心坎，显然是胡编乱造无法达到的程度，仿佛一把锋利的尖刀，径直戳进我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哥哥还没想好吗？”他等急了开始催促我，尽管他已竭力掩盖，却还是被我轻易听出了他话里的紧张。

我挂掉电话，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不顾他的言语阻拦大步往他身边走。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时，吊在嗓子口的心脏才慢慢松懈落回去，“是要哥哥抱你下来，还是你自己下来。”

他好似认了命，把腿越过围栏转身面向我坐着，展开双臂委屈巴巴看着我：“要抱。”

季游扑到我身上时，我被力道撞的后退了半步，脑子里下意识蹦出的想法居然是他真的长大了，太沉了，再也不是以前我能轻松抱起的小孩子了。

“跟哥哥回家。”我牵住他的手带着他往楼下走，走了没两步就忍不住开始数落他：“手凉的和冰块一样，今天又不是约会，穿那么少打扮的那么漂亮干什么，非得冻感冒了才高兴？”

“哥哥你都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拖着步子，一步分成三步走，别别扭扭用指尖挠我的掌心，“我不要和你回家。”

他嘴上说着不要和我回家，手上却把我抓得紧紧的，攥得我指节都微微发疼，生怕我会松手一样。我知道他还是不甘心，不甘心我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把事情草草的带过，不甘心我用模糊不清的暧昧言语哄骗他。

我从口袋里翻出他留给我的纸张，在他错愕的眼神中递到他面前，淡淡说道：“你把上面的内容念一遍给我听，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他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半天没伸出手来接，支支吾吾说道：“你......哥哥你怎么这样。”

“嗯？”我反问，“什么怎么样？”

他和我讨价还价，“到家之后再给哥哥念好不好。”

开车的时候，他想背着我偷偷的把那张纸撕掉，被我当场抓了个现形，我一边看着前方的路一边用着最漫不经心的语气威胁他，“到家之后它要是缺一个角，你就给我在门外罚站一个小时，缺两个角，就站两个小时。不是喜欢用数据线捆我吗，到时候我就把你捆在门上，你跑都别想跑。”

他耳朵和眼睛相继红了，又羞又恼，看起来好像快要哭了，“哥哥对不起。”

进门之后，我打开的客厅的空调，让他在沙发上先裹着昨晚盖的被子暖一暖，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温度正好的水给他，“喝完水就开始念吧，反正你早上已经拿我手机给自己请了假了，时间多得很，慢慢念，我不着急。”

他红着一张脸，低垂着头，拗不过我，只好看着手中的纸磕磕巴巴念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讨厌你。”我问他。

他小声嘀咕：“是个正常人都看得出来，我那时候只是年纪小，又不是傻子。”

他继续念，我继续听，偶尔插嘴说上几句。

“没后悔带你走，倒是后悔没带你走。”

“我记得蒹葭好像初三时候的课文吧，你那时候才多大，心思就那么多。”

他抿了抿嘴唇，红着脸颇为不好意思的抬头看了我一眼，“其实还要更早一些。”

“我左耳朵其实能听见，还有，下次偷偷用了我的东西记得擦干，笨死了。”

“围巾很暖和，我很喜欢。”

“鹿角是为了哄你才不摘的，和程垣没有关系。”

“不管怎么说，使用暴力强迫就是不对，知道吗？”我拉开高领毛衣的领口，露出脖颈上的一圈青紫淤痕给他看，“挨打是你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