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咙已经嘶哑,发出恶狠狠的声音:“一错再错,又有什么意义?摇尾乞怜得来的东西,他们才会觉得……屈辱……”
身体随着血的流出而变冷,那焚烧了他一路的火焰,静悄悄地寂灭。他的目光变得空洞,眼前不再只是古朴的小亭、苍白的郊野,越过了符无华的面孔,他虚无地看向遥远的边城,弟弟妹妹们总是期待他回家,因为大哥会带来好多帝京才有的东西,他不停地出生入死只为了换取晋升,向父母夸耀自己在断金司的丰功伟绩,下一年,左邻右舍都将听得耳朵生茧。
将军迟暮,家无还期。
那苦寒、朴素、毫无变化的边城。
公孙屏好想回家。
他忽然笑了笑:“算了,你这条孤魂野鬼……怎么会懂?”
刀割断了最后几个字眼,咣当落地,厚重的身躯也沉沉倒下,血珠溅红了符无华的白衣。他一眼都没再看公孙屏,漠然转身,在寒夜里渐渐远去。
只余惨淡的月华,洒落在亭下那具身体上,亭外未系绳的马儿茫然地望空旷的自由。
第102章 诏书
宫人们侍奉在圣上的寝殿内,偌大的宫室寂静无声,天气没有寒冬时那么冷,但依然门窗闭合,防止寒气侵袭,地龙连月不断,烧得里面的人背上皆汗。
上个月,在寝殿的宫人已经都换了薄衫,圣上卧病在床,却还要盖两席厚被,仿佛浸在极寒之地,手脚发冷,靠取暖维系生命。
皇帝的病,已经半年多,在宫闱之间流传起许多谣言,关于天灾的神鬼之事,他们私下猜疑,彼此讳莫如深。
病来如山倒,圣上平日积劳成疾,一受寒彻底倒下,起先还能说话,唤朝臣谈论政事,到后面,便头痛欲裂,终日昏睡,很快便交给太子监国。
他这病倒像极了先帝病逝前的状况,不好的预兆传遍宫廷,太医换了许多方子,都不见起色,人心起伏,算计暗涌,直到两个月前,国师符无华出关,为圣上炼丹,让圣上服下仙丹。
不知道那仙丹是如何炼成,只听闻圣上服药之后,青白的脸色迅速变成微红色,头也不再如平日那么疼,渐渐入睡。再醒来,足有两个时辰意识清醒。
为了温养陛下病体,必须隔绝浊气,兼之圣上的精神也不足以支撑,便下了旨,除了平日传国师符无华、太子觐见,不见其余人。
今日皇帝醒时,传了国师符无华来。等到了下午,白衣白发的男人才缓步而来,皇权特许,国师的身份一人之下,宫人们自不敢说什么,只引着他入内,自觉尽数退下。
殿门闭合,里头空荡宁静,只隐约听到深处一个人微弱的呼吸声。符无华走向皇帝姬容天的床前,隔着丝帐,能看到姬容天干瘪的身躯裹在被子里,他因病消瘦,又只能吃些流食,半年内,几乎瘦得无从前的样子。
他走近两步,撩开了帐子,靠得离床很近,静静凝视,散在枕上的头发斑白,宛如枯草,拥簇着姬容天衰老的脸,天子的威仪无影无踪。
若非卧躺在这奢华的龙床之上,看起来,恐怕和平民巷中的病人也并无不同,别人也不敢相信,这呼吸孱弱、病骨支离的人,竟然是一年前尚且神智清明的圣上。
姬容天本闭着眼睛休息,符无华唤了他几声,他才听到,缓缓睁开眼,看向来人。
“你来了。”姬容天声音干哑,一扯开喉咙便先咳嗽几声,胸腔破了洞般,喘息阵阵轰鸣。
“陛下近日身体如何?”
“还是老样子。”他眼睛转了转,停留在符无华的脸上,眯眼,使摇晃虚化的人影,在眼前凝聚,殿中关窗,但符无华恰好背对窗光照入,使得他整个人沐浴在白色的光圈之内,他忽然道,“你也还是老样子。”
符无华道:“臣从未变过。”
姬容天沉默片刻,视线虚虚对着床顶,追忆着什么,他感慨:“是啊,我在你九岁进宫时,第一次见到你,那时我是孩子,你也是孩子;我二十岁时,已经长大,而你也长成了青年人的模样。现在我已经年过半百,卧病在床,而你却青丝如故,容颜无改。我们都在变,唯有你的时间好像停留。”
“臣修行的是仙术,陛下修行的是人君之术,前者为与天同寿,后者为苍生黎民,自然不能一论。”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面对生死,无论是皇帝还是罪人,都没什么不同。”姬容天低声道,他病得有点昏沉,但今日的精神似乎还不错,“无华,我梦到以前的事情,那会我还是二皇子,你是监天司的学生,严煊还是我的伴读。”
“……陛下梦到了什么?”
“我和严煊打赌,看谁能拉动你去歌楼,最后是去成了,结果被父皇知道,把我们大骂了一顿,禁足我足足半年。严煊被他爹拉着去给你道歉,你说她们唱的歌很好听,不知道有什么该道歉的地方……”姬容天说到此处笑起来,“那时严阁老的面色,我至今还记得。你记得么?”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如今想来竟像隔了千年的流水,对岸的人虽然面目清晰,可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找回从前的自己。
符无华没有应答,只是道:“昨日之日不可留。”
姬容天上年纪便少眠无梦,难得梦回年少,想起些风华正茂的往事,说话时神采也生动起来,面容不觉带着追忆的怀念笑意。他转过头,却听到符无华这样一句话,便又话尽于此,到底索然,心中初时的兴致渐渐散了。
“严煊还没来,我不是也传召了他?”
“陛下,你又忘了。河西发洪,堤坝重建,他亲自去了那里,近日赶不回来。”
“可惜,可惜了。”
姬容天叹了口气,符无华递来一杯水,服侍姬容天喝下。他一边看着姬容天的病态,一边想,可惜,严煊不在河西,而是在牢狱之中。
严煊看穿他的图谋和算计,只能在其有所动作前,彻底控制起来。所有阻碍的人事,都可以被除去,即便曾经有过怎样的情分。
姬容天卧床将政事交接到姬慈手上后,所有传进他耳边的事,都经由符无华的挑选,如今他除却皇帝的身份,其实已经和傀儡无异。
“那次去歌楼后,我才知道你懂音律,本来还以为你是个除了算学占卜,一概不懂的孩子。”姬容天又想说什么,但看着床顶发怔,止住话,摇摇头,“算了……也许你修行得道,已经不在意这些红尘之事,我何必还对你说这些。国师,我传你们二人来,是有要事,严煊不在,你来也一样。”
他让符无华打开在床下的暗格,里头装着一份诏书,姬容天点头让符无华打开查看。
诏书展开,符无华目光掠过,道:“陛下已决心传位给太子?”
“是。这些天,我能感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