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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帝京做了几年三皇子姬全的伴读,十六岁离开,独身出行,从河东游历到了南边。区别于北方的民乱,这边更为野蛮凋敝,采生折割盛行,一路上遇到的奇闻诡案数不胜数,奉仞便是在绵州偶然遇到这个案件。

人比鬼更可怖,这是乱世里的真言,这个年轻清苦的举子上任绵州的巡按副使,受皇命来到这里,却因露财,立刻遭遇了穷乡恶官的折磨。

白日,奉仞闯入堂上,将他的身份证据公之于众,却没想到这里的县官已经猖狂如斯,当即诬陷他们伪造命官。人们早已被天灾磋磨得疯狂多疑,相信了他们是携带邪术的江湖道人,高呼要将他们五马分尸,就地处决,奉仞被他们逼得无法,不得不带上他逃离。

他的马脚程很快,暂且甩掉了官兵。然而天公不作美,他们歇了一会,云层滚动,开始下起雨来,将火堆打灭了,他们只好穿上蓑衣,躲在树荫较大的树下。

南边的雨一下便难以停止,遮掩视线。

奉仞忽然动了动耳朵,按剑半抬起身体,不远处,林间有几点光影晃近,笃笃,笃笃,向他们靠近。他本该察觉马蹄踩碎叶子的声音,但雨声掩盖了他们的行迹,现在的距离,不容奉仞提前带人离去,甩掉追兵。

一群穿着蓑衣斗笠的男人靠近,围住了他们,后头有人躲在他们身后,抬起脸,透过昏暗飘摇的雨幕,奉仞很快认出是那个衙役。

他眯起眼,慢悠悠道:“奉公子,白日在堂上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你原来出身奉家。不过,我劝你莫要再掺和此事,这边不讲河东的规矩,便是传信,从绵州过去,路程都要半个月。大人是燕都洪家洪尚书的侄子,若你不慎死在这儿,找不到尸首,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奉家想必不会无凭无据地得罪洪家。”

“不如各退一步,你将他给我们,便可以走了。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够了。”

奉仞环视一周,没应答他的话,冷冷道:“这不是官兵,你雇佣了江湖杀手?蔑视王法,残害命官,已是重罪。”

他遭奉仞说破,目露惊异,随即哈哈大笑:“奉公子果然是年少意气,不在河东快活,何苦逞这英雄?我倒想问你,若有王法,绵州如何落到今日?”

他一挥手,那些伪装成官兵的杀手蜂拥而上。

雨帘与刀光同色,在碰到刃边时,飒然分解成千百颗水珠,喷溅在漆黑的夜里,沥光枪的枪尖如寒星,在里面飘闪,带出一阵阵血气。

远离人烟的野草林,一时沸起刀剑的声音。

他们确实很聪明,官兵疏于训练,未必能擒住奉仞,又容易落下口实,而杀手拿钱办事,无所顾忌。为了不让奉仞和这巡按副使离开,那位大人不惜重金聘请了一批杀手,以抹除这仕途上的危机。

奉仞刺翻一个杀手,背着副使,翻身跨上那匹马,挥枪穿开面前几人的刀阵,自其中突破包围。缠斗不利于他,先前已经耗费过体力,如今他在强弩之末,只能竭力冲杀而出。

一骑奔出,数骑在后追上,野草林的草木受风狂摇,有人从袖中突发暗箭,奉仞将副使压下,暗箭刺中他的后背。

“奉公子,你将我交给他们吧,你救我的恩德,我已没齿难忘,我不能害你丧命。”副使面色惨淡,低声道,“他们说得没错,绵州没有王法,而我人微言轻,不能看清眼前。”

这是他第三次劝说奉仞。

奉仞忍住背上剧痛,紧紧皱着眉,斗笠下的脸面沉如水,心中却跳出一汪愤怒的火焰。那火焰随着疼痛,焚烧着他的五脏六腑,驱散不了寒夜湿雨的阴冷。

马还在跑,血还在流,那厮杀的味道飘散在空气里。一行人追逐着冲撞进向山崖,衙役的声音一会远,一会近,奉仞听到他大声道:“你算什么东西,奉家不过是河东小小的士族,也敢管洪家的事?”

就算此案上达天听,影响也不会多大,以洪大人的势力,也不过断然舍弃这个亲眷,换求自己的安全和地位。京中这些人,个个都懂得如何明哲保身与游走官场,如参天巨树,非一人之力可拔动。

如果他并非只是奉家的小公子?

冷眼旁观的声音问:生灵涂炭,权势压人,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大衍的王法已经颓败,画地为牢,天子不作为,这个王朝将无可救药。

你想扶危济困,想拔刀相助,可你的善念不会在这个世道有任何回报,何必还要坚持这条道路?

刹那,仿佛很久之前,或很久以后,依然有个人与他对坐而谈,问同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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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尽全力,不惜丧命,也要做这傻得可笑的义举。而他还不知,若当真救下了这个人,贫瘠凋敝的绵州,又能改变多少?

——倘若你输了呢?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就有意义,我会去做。

他对他坦坦荡荡地说,不求回报,只求无愧。

身下的骏马呼叫起来,两座山崖间,残桥被风雨吹断,只余几块桥板粘连铁索,摇摇晃晃。

底下万丈悬崖,雾气环绕,会让人粉身碎骨。

后路数十个老练的杀手已追上来,而他要救下的人受伤未愈,无力抵抗。

来去皆劫。

奉仞用力攥住缰绳,压低身体,仍向断崖冲去。身后的杀手目睹残路,急急勒马,他们一同仰头,雷声轰鸣,一瞬间天光亮得像白日,照彻天地,有一匹义无反顾的马直跃而起,映入眼瞳。

闪电复暗。

斗笠滚落崖底,一骑钻入对面的深林,没入潮湿夜色……

第81章 徘徊三尺光(二)

燕都,帝京,断金司。

桂花在树头结了一穗又一穗的苞,还没开,已经隐隐有香气弥漫在帝京的巷头巷味,地面上有孩子摘下的细碎枝叶,鸟雀飞到地面啄食。闲人不近的地界,看起来格外静,靴子踩在石板上,枯黄的野草发出“嚓嚓”的声音,像冬天走在冰面上的走兽,等到影子倾覆过来,鸟儿才霍然展翅,四散离去。

奉仞在此时走入司内,一向忙碌的断金司看到他进来,一瞬间安静,数百只眼睛落到他身上,又在他抬眼看来时恢复了行动,各自日常做手头的事。那一瞬的死寂仿佛只是错觉,一潭水迸溅出的小小水花。

投入其中的,有的是怨恶,有的是嫉妒,有的是冷漠,有的是担忧。他人隐秘的心绪纷纷扰扰,棉絮一般缠在奉仞的身上,奉仞无意多停留,去听他们诘疑的论调。

前日陛下下旨命吕西薄去关外,为云贵妃寻药,这与革职并无差别,金栗案的始末由吕西薄向圣上解释,但许多断金卫都知道这事原本是奉仞在办,只是最后的结果换了一个人。焰火没有点燃,被挟持的许淮与金栗一剑穿喉,长街一夜平安,真实的缘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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