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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意发现了天上宫阙的秘密。

巫祝不该与神使太接近,我窥探到那些深水之下的怪石,以此为把柄。我和他的消息借阎羽非的曲谱传达,那些用于取乐熏陶的音律,孵育着我日渐膨胀的野心和欲望。

能通达天听的巫祝,在数十年前尚且掌控着天上宫阙,神母却过多地剥离了他的言语和权力,使他变得游离在权力之外。在我的鼓吹之下,他很快与我交换了许多秘密。

我唯一没预料到,霁日竟察觉了这场隐秘的结盟,在我与阎羽非的密会时,听到了我们的交谈。他如遭雷击,竟来到我面前,劝解我绝不可以犯下大错,否则他不会姑息我继续危害仙国。看到他目中对神母纯粹而忠诚的爱意,我不禁暗自冷笑。

我假作少年时那般惶然,如被戳破秘密而六神无主,我流泪祈求他不要告诉神母,自己不过是一时受巫祝的蛊惑。他会将他的鹤冠戴到我的头顶,他会为我掩盖这谋逆的秘密。

泪水浸透他的掌心,霁日轻轻叹息。

他相信了我只是鬼迷心窍。

我穿上了霁日的衣物,红痣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用朱砂拙劣地模仿。也许因为憎恶,也许因为嫉妒,我总注视霁日,意图寻找出他的丑陋之处,故而霁日的一举一动我都了然于心。我站在镜子前,竟比想象中模仿得更像,连我也恍惚眼前人究竟名为谁。

我以他的身份重新走出去,没有人再笑话我,再怀疑我。他们亲切地呼唤我为霁日,以憧憬的神态拥簇着我,一群可怜的蝼蚁,受霁日的恩惠便摇尾乞怜,殊不知一生任人摆布,不知有日月之轮转,不知春秋之变换。

霁日被囚在密室之中,那是一块废弃之地,除了我无人能找到那里。即便如此,他仍像是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在相信我又遭遇我的暗算之后,他发现我无可救药,以安然怜悯的姿态接受了这一切。

为何霁日依然不痛恨我?也许等我掠夺了一切,才能看到他的一丝憎恶或嫉恨。我希望看到他崩溃而出的欲望,不再以可憎的平静原谅我。

我没有过错,更不需要他的原谅。

霁日,你不是认为自己比我更为光明?那便让“絮影”去犯下无边的罪孽,我们交换名字,由你代替我去承担所有罪责。至于霁日,便是在神母陨落、仙国动荡时,驱逐所有苦厄的新神……你将是最大的伪善者,统治着这个国度。

我与霁日说时,他还在摆弄我给他的茶炉。那是天青色瓷炉,脆弱而美丽,天上宫阙还没学会过提炼这种轻薄如云烟的颜色,像一片叶子落进水中,融化过的一汤雾青。他显然很喜欢,兴致勃勃为我煮茶,我看着他,却有点烦躁。

我要以他的身份夺权,如此巨大而可怖的阴谋被说出,终于让他视线从瓷炉上挪开。

他忽然问我,这个茶炉你从哪里得来的?

我心中不快,有意让他也不能维持这种冷静,便冷冷道,我刚从鬼笼回来,你以为在哪得到?

言下之意是交易,铜马送来贡品时,说明又有人要来到西漠,寻找遗址的宝藏,又有不幸的命运在地下延续。

地上的人能做出这么精妙美丽的东西,他们所学习到的、看到的、感知到的,远比我们要更多,天上宫阙太小了,而人间有万里不尽。絮影,难道我们要永远活在这里,以那种残忍的手段粉饰仙国?你不想让大家出去吗?

为什么要出去?这里是无上国度,如果我成为他们的神明,便可执掌生死,唯我心意,又有享用不尽的宝物。地上的人贪生怕死,唯利是图,会心甘情愿将他们的东西献给我们。但那些傲慢的掌权者,却不会容许我们活着。

执掌生死会让你感到开心吗?

我想要得到神母所拥有的一切。

原来如此。这些日子以来,霁日消瘦了些许,面庞更清癯,温和覆盖在他眉眼,他裹在那身青色长衣里,久坐在这间冰冷阴郁、不闻虫声、隔绝所有人的囚笼,和藏书笔墨为伴,这里的书他已经翻来覆去看了无数回,甚至能补全其中佚散的内容。但霁日的精神不曾显露出颓唐或兵败的痕迹。

茶水在炉中沸腾,发出水泡破裂的咕噜声,无聊的漫长的无话可说,我们在这种寂静里抗衡。

霁日问,那你呢?你没有什么想看的吗?

我沉默了一会,道。

月亮。我想看一看月亮。

我本以为会这样继续下去,直到他输给我,或者我应证他的话语,落得死无葬身之地,不过藏在这里的他,也无法独自活下去多久。

等我掌握一切,便不会再在乎霁日拥有的事物,神母的宠爱对我而言也不再重要。

但霁日死了。

他对我说,絮影,你停下现在的脚步吧。你只是不想再从别人那祈求得到什么,害怕不被选择,可掠夺别人也无法弥补你的欲望,只会让你陷得更深。总有一天,你会把自己毁掉。

听到这些话,我几乎意识里一片空白,正如孩童时旁人用手指在我额心那一戳,刺痛感贯穿了我的身体,久到我以为遗忘的尘埃,汹涌翻动。

别再说了。我勃然大怒,对他嘶吼,他仍固执地继续说下去,拉住我的手,指着皮肤上面盘旋的黑色脉络,似乎在说什么,但我已然无法去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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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施加着他自以为是的可怜,即便自己早已在泥潭之中,我不需要,我恨你。

这时,我的眼前霁日变成了一只面目模糊的蓼尸,面孔鬼魅地变幻,时而是眉毛,时而是眼睛,纷纷组成了各种各样的人,不过我已经忘了他们大致的相貌,只想得起他们凄厉的叫声。尖锐的声音挑断了我震颤的弦线,我忽然想起很久前霁日说,世间长生难求,那是孤独的诅咒,诸般万象都不会永恒,除了死亡。

那会带走一切。

我急切地希望这些可怖的怪象远离我,事实上,许久前,我在某一夜开始频繁地梦见它们,有时我与他人交谈时,它们便如蛰伏于角落的毒蛇射出,飘荡在我眼前。如果一次不能让它们消失,就再杀一次,十次,上百次。

等我冷静下来的时候,手仍在霁日的颈上,不过他已经闭上眼睛,不再看我了。

霁日。

霁日。

霁日。

你真是一个卑鄙的人,你坦然地丢下满怀仇恨的我,死在我最憎恨你的时候。

霁日,我是你,你也是我。

如日之升,如月之恒。

你不会死。

我要你永不超脱。

第72章 万木春

手记到此结束,中间有数次笔墨混乱、字眼不明的段落,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应当是絮影在心神迷乱之际写下,都是些虚妄狂诞的幻想,和一个疯子的喃喃自语。

看完手记,奉仞和解碧天也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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