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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造的仙国。我要使她受断手之刑,驱逐到无忧镇中,但是行刑过后,还没带走,她声势浩大的哭嚎求饶引来了霁日。

我笃定有谁悄悄去告诉了霁日。

霁日一眼看到宫女的断手,看到那血肉模糊的一团苍白软肉,在地面死鱼一般摊开,被挣扎踢倒的烛台倒在地上,黄光衬托其上肌肤的黯淡,即便还十分娇嫩。霁日恬淡的面容流露出惊讶与怜惜,他快步走过去,用干净的丝绢裹住潺潺流血的腕,但血渗透布料,染红他青色的长衣。

衣摆堆叠在地上,他把宫女拥簇进他的保护。

你有那么多珍宝,不过是一块不再喜欢的玉佩,小惩便是,何至于如此?隔着数步,他在责怪我。

我不明白有哪里不对,何况我也没要她的命,只是借着神母给我的权利清扫尘埃,霁日不站在我这边,使我格外动怒。即便是我弃之如敝履的东西,也是我的东西,我厌恶他人的指染和偷窃。

我和霁日莫名大吵一架,便扭身离开,霁日捧着宫女的手腕,看向我的目光时刻地回旋在我的脑海。我气得那日连饭都不吃,独自练了数个时辰的功。

等到我回去,我们的寝宫里还亮着灯,霁日伏在案上,已经睡着。他枕着手臂,挡住了红痣,侧脸看起来和我一模一样,但我总觉得比我更温柔,那是他令人喜欢的缘故。

我看到案上放着一块玉佩,那并不是宫女窃走的,而是另一块从未见过、更为美丽、我一定会喜欢的玉佩。但我没有接受,如果我接受,便是向霁日承认自己有错。

我不觉得自己有错。

霁日素来内敛,一年比一年安静,仿佛永无止境地渴读着仙宫内数不胜数的书籍,很少露面;而我更擅长和宫中的人打交道,在神母膝下以孩子的模样撒娇。到了要出宫的时候,我们已经截然不同了,就算是没见过我们的人,也能分辨谁是霁日,谁是絮影。

我仍敏锐地察觉了神母对霁日的偏爱,不过那稍微倾斜的偏差,我本不在意,却在一日日里变大,直到我无法企及。

在仙宫内数年,我们了解了许多关于鬼笼的秘密,作为神母的神使,天上宫阙也有一部分要我们为她维系,离宫之后,我们奔向自己施展的地方,那就是我们从未踏足的鬼笼。

鬼笼和天上宫阙像阴阳两面,这里的人污浊满身,活在浑浑噩噩,我虽然极为厌弃,但对控制他们的“不复”产生兴趣。

若要说有什么我一定能胜过霁日的,那便是对于蓼草和药香的研究。

我去到鬼笼,开始改进“不复”的配方,可以更快地掠夺与制造守墓人,用以控制他人。古老的香料是前人一点点试出来的精密药物,不同的情况会有不同影响,改进的过程十分艰难,失败了许多次,我至少毁坏了二十具蓼尸,但蓼尸毕竟已经不是人,所能得到的东西实在太少,故而我开始以无忧镇的人和蓼奴作为蛊虫,终于三年后炼成。

我还做出了一种远超过前人的蓼草香料,我将其取名“我执”。

回到仙宫之中,我将改进后的“不复”,连同此香献给神母,并将它的用处告知神母。它并非如不复那样让人迷失在记忆里,而是挖掘人内心的偏执,对自己的怀疑,旁人可以从旁引导,影响对方的心志,从而摧毁原来的人格。

神母欣然夸赞我的才能。

而霁日不过在这三年间施舍自己泛滥的善心,便可得到一批忠实的拥趸,他不分卑贱,既在无忧镇中收揽人心,也在天上宫阙崭露头角。不过,如他这样的做法,难免会收到他人的非议,霁日依然不曾在意。

在我向神母献上配方之后,他得知了“我执”的存在,立刻向神母进言此物绝不可用,最好彻底销毁。

他是否认为此物是污浊之物?只因脱胎于卑劣之人的血?或者他不愿意看到我的成就高过他?霁日一直如此自命不凡,将自己放在崇高而干净的位置,扮演人们口中的鹤子仙童,居高临下帮助着卑贱的蓼奴与罪民。现在,他为了他们,虚伪地向神母控诉于我。

更可恨的是,神母听从了他的意见,虽然没有销毁,不过“我执”仍然束之高阁。霁日当日上府拜访了我,希望我不要误入歧途,切勿再做这等有伤天理人和的事情。

絮影,“我执”已经成为了你的妄念。

三年过去,他还是那副模样,温柔的担忧,与殿上他冰冷的话语截然相反,我一时无法抑制厌恶。

霁日得到什么永远比我轻易,使我宛如无用功的愚夫,妄图搬动眼前的高山。

为了获得神母的认可,我几乎诸事亲为,游走于天上宫阙里身份更为高贵的生人之间,我对幻术与药物的钻研也在一直从未停止,甚至用在自己身上试验。我想要做出一番足以让神母刮目相看的功绩,以此证明自己胜于霁日。

霁日,他却对书中的人间产生无限的兴趣和喜爱,明明活在这超脱人间八苦的仙国,享受神明的宠爱,他却兴致勃勃地与我谈论春夏秋冬,山水花草,鱼鸟走兽,那些形貌不同、终有枯荣的短暂之物。

他的画也出现了这些事物,也曾将画作送给我。我没见过那些柔软的、长毛长尾的“猫”,倒是见过蛇,蛇会潜伏在暗处,而这些无忧的动物,不知何日自己的生命会结束。

在我和霁日的角逐中,我最崇爱的神母却永远偏向霁日,停留在祂身边、得到祂微笑的人也成了霁日。为了神母,我什么都愿意做,为何祂的目光仍选择停留在霁日的身上?

我们分明有同一张脸。

我无所得知霁日究竟如何博得神母的宠爱,他定然以卑鄙的手段,故作不染尘埃的姿态,满含仁义的言语,夺得了神母的爱。我曾揣测过数种,而在一次对话中不小心脱口而出,用词比我心中所想含蓄些许,仍很伤人。

我下意识去窥探他的神态,珠光与池中水波交融,乏味的枯霜爬满石台,微光覆在他发边,近似书里的月光,使他的脸更暗,眉心的痣却愈红。霁日站在那里,像残局上的白棋,错愕着,但什么也没说。我更笃定了他的心虚,又因看到他遭受伤害的神伤,感到一阵舒快。

一年又一年。

我不再愿意与霁日说话,而我们的分歧日渐漫长,争论越发激烈,多数又无疾而终,不知何时起,裂缝里积满了怨恨,与之相似的面容都令我憎恶。

起先我无法忍受他在神母身边,久而久之,连神母的博爱我都心生不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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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锲而不舍,试图缝补这所剩无几的血缘,施加他的仁义,他想让我“回头”。

回头?

然而,霁日,倘若你知晓你如今所享用的一切,所余裕的慈悲,都是建立在尸土与阴谋之上,你可还会这般清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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