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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用。”

“我眼睛都瞎了,你还不死心?”解碧天失笑,像撞到一面固执的南墙。他捂住口,过多的淤血从他指缝流出,“算了,算了……我跟你这傻子说什么?天底下,只有你才会做这种最无回报又不讨好的事;如果你走,那你便不是奉仞了。”

时间流逝,眼前本就模糊的一切开始消融,随着内息的躁动,他的意识也漂泊到了海崖的边界,底下有惊涛骇浪、万年尸骨,成千上百条命债,正于彼岸冷冷地看着他,等待着索求他的报应和罪孽。他已不能去抗衡自己步履向其中走去。

他自负不可一世,没料到人算不如天算;他厌恶好人善心,却受尽其恩情,偏偏辜负。不能得偿所愿,大概也是因果一环。

现在,在他体内温和游走的、属于奉仞的内力,竟是他岌岌可危的灵魂,与人世唯一的联系。

奉仞扯着他,使那摇摇欲坠的一切,总是不能彻底摔碎。

……若自己结局是死于奉仞的剑底,岂非也没有那么寂寞了?

这样想着,解碧天身体倾倒,声息变作呢喃:“早知如此,何必来找万木春,不如多快活几日。不过,招惹你,我却是一点也不后悔……”

“解碧天,别闭眼,别睡着,与我说话。”奉仞的细汗悬满鼻尖,伸手扶住解碧天,唤醒他神智,听他倚在肩边说话,声音愈来愈轻,直到轻如一叶枯草落入秋水,涟漪熄灭,奉仞心中不觉被一种茫然充盈。他定坐在原地,不再有一丝内力被对方容纳,石沉大海,无所回馈。

那种感觉,如同揽抱住一具即将焚化的尸首,余烬正热烈地燃烧,而他只能感受焚烧时的温度,却无法制止。

酸涨从心底破开,涌现时刺痛了自己。奉仞反刍解碧天的话语,忽一阵灵光掠过,他一怔,霍然高声道:“万木春、万木春,对!解碧天,有万木春!”

他立刻从怀中内袋深处摸出一个小玉瓶,因几经波折,瓶身裂纹斑驳,再也经不起磕碰。好在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正是他们受神母抚顶那日得到的恩赐,万木春根须做成的仙丹。

虽然不知道霁日是否在其中动了手脚,这东西又是真是假,但如今已经没有其他办法,解碧天命悬一线,唯有一赌而已。

在没有试过之前,怎么知道是对是错?反正,他也是一个傻子而已。

解碧天神思涣散,倦得无法动弹,就算此时被人凌迟也不会抗衡;他的身体又极端地觉得亢奋,使他迫切地想握住一把刀,挥舞斩断什么。眼前的黑暗侵蚀感知,他只觉得身置炼狱业火,听觉也在慢慢消失,剩下某些孤魂野鬼的嚎啕与怨怼。

不过他并不在意,也不恐惧这些东西纠缠着他,即便成为他的一部分。他醒来时,以酒色权欲遗忘,他睡着时,总是在梦中提着游八极,将他们杀了一遍又一遍。循环往复,他也觉得有些厌倦,但他心中总有一抹酷烈的冷焰,使他一次又一次重复这些举动。

俄而,有人离自己很远地说话,那声音自天边传来,空冥得无法分辨。他不知为何,他相信有人在寻找他,竟有点真心实意地想笑一笑,但找不到任何缘由,于是他稍稍停下了脚步。

有人用指压着他的唇,显然急于将紧咬出血的齿关扳开,但不得其法。片刻,一阵微凉的温度靠近,他被钳制着打开下颌,柔软而微湿润的事物覆在唇边,用力抵开牙齿,清香药味混着血,推入他的喉中,很快化成一缕温暖的春水,汇入他的丹田之中。

解碧天感到一阵急剧的疼痛与干涸,轰然腾升而起,与原本身体中难以忍受的灼烧冲撞,要将他撕裂做两半。

他瞬间盗汗淋漓,只凭意识抬起手,在对方离开前,紧紧抓住身前的人。

修行的功法差异,全然相反的底子,使这人此时霜雪铸成一样冰凉,足以慰藉一个在烈火之中的人。

这是燕都的宝玉,以风雪与轻狂雕琢,摔不碎,抹不黑,年轻清润,白璧无瑕,于魔头来说,实在是大补之物。如俘获猎物,解碧天仰头,唇与唇贴合,因渴意而极端贪婪地汲取,犹如平日斗争不休般激烈,意味却与那些全然不同。

他无心顾忌其他,只将手臂圈紧,压住脖颈,过度地予夺。

某一瞬间,对方好像沉浸在昏昏沉沉、晕头转向里,又倏忽惊醒,带着几分慌乱,刻意要分开,解碧天追逐着他,以唇吻游走在下巴,听到彼此混乱的喘息。奉仞那从来自持而冷静的呼吸,亦因蓄饱欲望而沉重,颤动着吹拂在面颊。

疼痛占据了解碧天的一切,这唯一的冷感成了疗愈。

奉仞怀疑解碧天身上的魔功悄然通过内力,侵蚀到自己身上,使过于残暴的热意自面容到胸腔,再蔓延全身,图谋将他也拉下水。否则为何他也有不受控的冲动?

他只是神志不清。奉仞在心里对自己道。

“别睡着,解碧天,不管与我说什么都好。你的周天在变化。”奉仞不能挣开他,两人近得超越朋友或敌人的距离,他抵着他的唇,“绝不要输给它。”

等待回音几乎成了奢求,他希望解碧天突然睁眼,全然无事地、恶劣地笑话他,这只是用来惊吓和试探自己的玩笑,或者用来骗一个吻,他不会与他生气的。但解碧天只是紧紧地圈着他,血腥味覆没洞穴,呼吸像只重伤的困兽。

在这混乱暧昧之时,奉仞抱着他,忽听到一句轻微的、几乎让人怀疑是否错觉的话:“……奉仞,我想活下去。”

第60章 古水光如刀(一)

西漠,暮日血红,自浓黄风尘的边缘跌落。

无情狂风里,四头骆驼背着货物,中间的马拉着一辆简陋的马车,数个布衣斗笠的人行走在沙丘上,努力辨别方向,穿行过越发迷蒙的沙雾,浑身被千颗沙粒刮得生疼。

在队伍前方的不远处,有一座用特殊的砂土与砖块夯筑而成的筒楼,正是在天黑之前他们要寻找到的目的地。自去年极西沙暴倾覆人们的居所,大量人口死散消失,这原本艰苦的国境边缘便人去楼空,朝廷的官员撤离,留下的据点土城,被寄居在此的西漠穷寇占据。

这个孤零零立在西漠里的筒楼,同样是被遗弃的望楼之一,老板将其改建为江湖人落足的羁旅驿站,宿费昂贵。

毕竟在这举目望不到的破地方,随时会遭遇不测,有个可以歇脚的安全地方实在弥足珍贵。

此地不分善恶,没有国法,驿站是唯一可以停靠的地方了。

领头的人用力眯起眼睛,呼喝着同伴往那里加快脚步。今日的天昏沉,霞光也透出一种不详的暗橘色,淡淡地自云层间流动。若是沙暴突然袭来,至少他们有个避难的时间。

好在驿站离得不远,他们配合娴熟,很快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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